曹麟不觉得然：“那个能抓我？且雒阳这般大，我要寻你，此法最易。”他说着，非常对劲，“你看，我不就寻到了？”
据他说，他获得报酬最多的一次，就是当时方才以荆州刺史之身起事的高祖所赐。祖父说，高祖虽不是诸侯中最强的，但以他数场挞伐的所见，策画最为超卓，且识人善任，可谓枭雄。不过祖父说他当年并未想很多，所谓十三年得天下，不过是按高祖与各诸侯的态势大略预算而来。他见高祖时，更多的是极尽吹嘘之能事，夸高祖有王霸之气如此，好拿钱走人。当年高祖也的确风雅，被祖父夸过以后，顺利地打下了徐州，回师便将祖父找来，痛快地赐了他百金。这财帛非常要紧。祖父已感觉中原战乱太深，不成久留。得了这财帛以后，马上回籍，接了百口迁往蜀中遁藏战乱，直到十三年后，高祖定都雒阳，淮南安宁，才返回故乡。
他当年走上这歧途，亦出于偶尔。
在我的影象里，曹叔白白净净，老是一派斯文。但是做事勤奋，一丝不苟，打起架来也非常短长。碰到平常小贼，他一人足以对于，不须祖父脱手。
我并不走出来, 挨着街口转而一边, 走进了慈孝里。
不待他开口，青年拉着我就往别处走：“郎君随我来，要甚么样的鹤舞都有，我给你看！”
这时，一个声音插出去，我转头看去，只见是个高个子的青年，生得浓眉大眼，甚是精力。
曹麟说的先生，就是祖父。而阿白，则是曹叔养的鹤。
祖父走南闯北，天然不免碰到些伤害的事。不过云氏乃杂家集大成者，家传的本领里，除了外人所知的策画奇术，傍门左道，还自有一套技艺。此中内涵也甚杂，从防身搏斗之技到潜行窥私偷鸡摸狗无所不包。祖父自幼研习，非常精进，我曾见过他一人对阵几个壮汉毫发无伤。
我记得我第一次杀人，是在吴地的山间。那伙山贼来得太多，连祖父也没法安然旁观，只得脱手。他要我好好呆在马车上，不成出去，但一个山贼想来掳我。我拿着匕首，一个翻身就刺进了他的脖子。我至今记得腥热的鲜血喷在脸上时的感受，那人瞪着眼睛，在地上挣扎到死也没有瞑目。
我取出那张写着谶言的纸，青玄抄得工致，重新行头字，斜线往下，鲜明可见“慈孝里柳树头”。
桓府在城西贵胄堆积的阖闾门外，一贯无多少闲人，门路喧闹。我绕了几个路口，肯定无人跟梢, 放下心来，独自往雒阳大市而去。
我虽气他还是如许卤莽，但此时看着他，也没有了脾气。我怕他果然会哭出来，忙拍拍他的肩头，像畴前一样安抚道，“好了，阿麟，好了……”
心中感喟，这般显眼的藏头诗，有经历的人一看便会晓得。过了这很多年，他还是这般全偶然机……
这几日将要入秋，吹了北风，太阳不大，也有些风凉。我在慈孝里坑坑洼洼的路上走了几丈，没多久，就瞥见了火线那棵秃了一半的老柳树头。
我非常了解公子挞伐以后，为何好一阵子没有再去碰他的刀剑，因为我当时比他还要难受。接连好几日，我都在恶梦中度过。好几次，我在梦中被祖父唤醒，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不过自前朝丧乱以来，流寇各处，我并没有很多时今后怕，遇了几次打劫以后，我再也没了恶梦。我仍记得曹叔当时对我说的话，他说，人一旦拿起了刀，便再无转头之路。
我说：“我家仆人看过好些，平常套路早腻了，不知可有新来的？”
这话不无事理，我笑了笑。
“霓生，你长大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