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亢看着她,笑一声:“不过是想请霓生女君去做客。”说罢,他看了看我,施礼道,“既公子已有安排,还请女君自便。”
“用心些。”他仿佛发明了我在走神,忽而道。
“当年庞后为了找到荀尚的金子下落,尚格甚大,伏姬哪怕是去处京兆府赵绾指认,也可获得大笔赏金,可她未曾,宁肯流落街头挨饿受冻也不肯去官府领赏。这般坚固,若非曹叔想的那般有所图谋便是当真大义,如许的人,又怎会弃阿麟而去?”
我看着她,晓得这话是说给蒋亢听的,应一声。
我深吸口气,只得看向那纸面。
蒋亢却挡在我面前,没有让步。
“霓生,”他叹口气,“你的字虽有筋骨,但行文太急,疏于润色,乃至超脱不敷,章法出缺。若可沉心练习,可闪现大师之气,更可自成一脉。”
“公子让你奉养女君?”蒋亢更是惊奇。
我还想再说,他却按着我的头转归去:“你老是这般不用心,又写歪了。”
店东人喜道:“如此甚好。”
“不过你和阿麟必无此虑。”我笑笑,“先前我向曹叔推拒婚事,还忧心阿麟因我落入歧途,可见到你以后,我便晓得这担忧乃是多余。你二人这般至心相待,我便放心了。”
我不觉得然:“人何故为书?乃言语不达,只好以字表意。誊写之道,重在乎而不在形。便如这手札,看的人可看懂便是了,何必在乎字都雅欠都雅?”
我想,毕竟还是来了。
现在在这店中相遇亦是如此。
蒋亢一笑:“早闻云氏学问博识,兼容并纳,果不其然。”
“女君亦来寻书?”蒋亢客气地问道。
“真要我带?”他低低道。
他仍然记得我当年的口味,拿出的好些书都甚合我意。我挑了几本,又给公子挑了几本,还价还价以后,让店东人给我包了。
他的手捉得并不非常用劲,却力道实足,带着我的手,一横一竖,一撇一捺,皆安闲而耐烦。
伏姬暴露不解之色:“县府?为何?”
蒋亢道:“非也,不过是想让女君安稳留在县中,待曹先生和公子返来。获咎之处,待曹先生返来以后,鄙人自会请罪。”
“那震惊之人, ”她踌躇半晌, 问,“莫非是指阿麟的妻室?”
伏姬道:“我昨日便到了。公子担忧这县城当中无人服侍女君,便让我一同前来,在女君宅中奉养。”说罢,她看向我,道,“我在宅中见霓生女君迟迟未归,特来寻觅。女君须随我归去,不然公子返来若寻不到人,只怕要见怪于我。”
幸亏。我不由心飘飘然,志对劲满。
公子说:“如有人与你说,我是那甚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命格,哪日我流浪,也会带着你遭殃,你会如何?”
毕竟离前次见面不过数月,昨日见到他的面以后,我就认了出来。
“女君大名,鄙人早有耳闻。”蒋亢道,“先前未识女君尊颜,鄙人忸捏。”
我不喜好闷在宅中,第二日,我仍旧出城中去逛。
伏姬愣住,面上倏而暴露犹疑之色:“你安知?”
“嗯。”我看着他,看着他俯下来,唇边浮起笑意。
就在此时,店外忽而传来车马的声音,有人走了出去。
我说:“自是趁早离你远些。”
我看去,眼睛定了定。
我说:“天生万物,皆有生克, 只不过有的人生克在事, 有的人生克在命。阿麟的生克之数, 不偏不倚, 正在命门的红鸾星上,且其性甚为殊异。那生克之道,不但应于阿麟,亦应于震惊之人, 互生互克, 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可谓奇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