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讶然:“如何改?”
公子这些年的确大有长进。畴前, 他抉剔至极,稍觉粗鄙就不拿人正眼看,也是以颇受雒阳那群名流的追捧。若放在三年前,我不敢信赖他会跟石越那样的人称兄道弟, 更不敢信赖他会跟郭老迈如许的把盏言欢。
“扬州刺史王逊,是王氏的人,一贯忠于朝廷。”公子道,“逸之有圣上,王逊亦不会反对。”
我了然,让他们退下。
“哦?”他问,“不知何故?”
“那也总要有新的统领才是。”我说。
“如此说来,郭兄的船, 能走出数百里海路?”公子讶然道。
“我等混迹十里八乡,哪路人马不识得。”郭老迈道,“那虞松买的刺客是扬州城来的,中人与我熟谙,一次与我喝酒时说漏了嘴。”
郭老迈看他一眼, 少顷,浅笑:“我等靠海吃海,行船的本领自是第一。”
“扬州历任都督,陈王在任最短,与世家积怨倒是最深。”公子道,“陈王的都督府中任用之人,皆陈国带来的亲信,乃至刺史府的诸多要职亦然。扬州的本地士吏,就算出身陆氏和杨氏,亦不为重用。此为其一。其二,陈国一系倚仗陈王权势,长年行结党营私之事,即使是世家大族亦不免受其讹诈,并吞财产。两年前,淮阴侯曾将陈王告上朝廷,历数罪行,要将其弹劾,后东平王出面调剂方不了了之。”
待得送走了郭氏兄弟二人,我和公子回到堂上,坐下来持续商讨。
我心中一动。
郭老迈道:“虞松要向虞衍下杀手。”
公子目光灼灼,持续道:“霓生,我等驰驱至此是为何?乃是为了将天下乱事早日停歇。扬州米粮可养天下,拿住了扬州,无异拿住了得胜的根底。”
“是非皆不决。”公子道,“不瞒郭兄,鄙人家中亦有经商,今父母老病,鄙人初承家业,正想做些事。现在中原乱事,郭兄想来也已听闻,只怕豫州待不住,还须过江往南来。前番听夫人说,虞氏在海盐乃首屈一指的大族,故鄙人此番来海盐,亦成心与虞衍公子交友一番,顺道商讨商讨落脚之途。”
“先前我等假想,乃是将海盐所获盐利转往凉州,以保持凉州军政之需。”公子道,“可此计本出于权宜。扬州无陈王,兵马无首,必将堕入狼籍,我等那些计议也必为所累。若我等直接将扬州握在手中,此事则可大不一样。”
这事我感觉新奇,道:“怎讲?”
“你可知在扬州,杨氏和陆氏等世家豪族,最顾忌何人?”
“虞衍?”郭老迈和郭维听公子提到他,面上的神采却有些窜改。
这设法甚为大胆,我吃了一惊。
郭老迈又看了看郭维,朝门口抬了抬下巴。
“恰是。”
“郭兄既冒着风险将此事奉告我等,我等自也不会坏了老迈的义气。”这时,公子开口道,“郭兄只消替我等探听杀手行事之法,我等自有计议。”
我笑了笑:“恐怕不然。郭老迈虽是个好义之人,论夺目,却不下这城中的任何奸商。”
我忍不住道:“虞衍乃长房宗子,就算这虞松得了倚仗风景一时,只要虞衍不松口,又怎何如?”
我浅笑:“如此,便有劳郭老迈了。”
“恰是。”公子目光深远,“南边水网纵横,扬州全军,水军最强,将来与人起了战事,亦是水军为先。故黄先生来此,最为适合。” 166浏览网
我说:“自是为了救人。虞公子于我有恩,现在得知他有难,莫非见死不救?”
“哦?”公子讶然。
我暗自一惊:“哦?”
公子道:“我本来想着郭老迈在虞氏的海运中着力,或许会晓得些柏隆不知的事,不想竟问出了这等内幕。”说罢,他有些猎奇,“霓生,那郭老迈当真这般看你面子?此事说出来时,竟似全无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