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志说出了豫章王这各路兵马来头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下策更加保险。如豫章王所言所言,这内里有一半人马来自背叛的浔阳营,就算我搞出更大的乱子,再减半,只要一万人,扬州那点不幸的守军也扛不了多久。陆融得了我的报信,必定会使尽尽力将伏波营调回,但远水不救近渴,一旦扬州城破,内里的人谁也保不住。
“你这易容之术,比三年前更真了几分。”豫章霸道,“孤得知元初来了扬州之时,便想你会不会也在,果不其然。”
豫章王面色骤变,一下从席上站了起来。
他这架式竟是反威胁起我来。
“他们都退下了,你可罢休。”豫章王对我道。
豫章王没有接着说下去,看着我,忽而叹口气:“当年逼退秦王以后,孤便闻得你暴毙,尝痛心疾首,叹天不容人。”
豫章王抬开端, 面色乌青, 一下拔出剑来。
豫章王的目光仿佛刀刃,将我一寸一寸凌迟。
不过他肯心平气和坐下来跟我扯这些闲话,可见我那毒药的威胁见效了。
“以祖制圣训,自是行至尊之礼,手握国玺大宝者,方为真龙。”我说。
“云霓生。”他说,“你来见孤,究竟为何?”
那为首的侍卫手里握着刀,犹疑不定:“大王……”
豫章王的目光定了定。
我说:“恰是。”
“自是为天子来做说客。”我安然道,“如大王方才所言,归附了天子,你我便是一家人。现在两军相逢,不若劈面媾和,化兵戈为财宝,也免得众生刻苦。”
“圣上?”豫章霸道,“自先帝驾崩,东平王与淮阴侯在雒阳长安各尊一帝,你说的不知是何方圣上。”
“早知如此,孤就该派人盯着元初。”豫章王目光意味深长,“只未曾想,三年以后,他竟与秦王缔盟,你亦助他为祸扬州。”
这动机在心中升起,蓦地悬了起来。
接着,豫章王转向我,目光凛然。
当然,这行动在任何人眼里都显得画蛇添足般笨拙。就像一个脑筋被门夹了的剑士,拿着绝世名剑跟拿着木棍的人对阵,明显不做甚么便能够一招稳赢,却挑选将刀收好,跟敌手先来一番促膝长谈,全然不知仇敌能够随时用一棍子将他干掉。
由此推算,伏波营呈现在此处,必是比我更先一步得知了豫章王和浔阳营的诡计。
王缄神采庞大,只得应下,领着一众侍卫退了出去。
那么不是陆融,又是何人?
说话的人,一袭素袍,身形高而清癯。
幸亏这扬州何去何从,于我而言并非天大的要紧,真正要紧的,是在这雄师压城之下保住公子的性命。故而豫章王开这个口,倒是中了我的下怀,扬州既然保不住,那不如为后路好好还价还价一番。
“话不成这么说。”我说,“元初与秦王缔盟,乃是为了共护圣驾。本日我来此,也是为了奉告大王,圣上就在凉州,元初来光复扬州,乃是奉了圣命。大王忠君爱国,世人无不奖饰,还请大王止兵停战,共扶社稷。”
我说:“如此,大王有何高见?”
我非常平静:“大王不信,大可尝尝。”
“大王汲引了。”我说,“大王既晓得圣驾在凉州之事失实,更当归附才是,待安定天下以后,大王定比肩伊尹周公,名看重史。”
我笑笑:“大王实过奖。我为何来此,大王定然也晓得了。”
天气已近傍晚,江上吹起了北风。远了望去,扬州方向正浩浩大荡驶来很多楼船,帆船张满,在江面上一字排开,前面影影幢幢,似铜墙铁壁,可梗阻江流。大略估计,竟有上百艘,借着风力,飞速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