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欣仿佛被唬了一下,忙道:“小人不敢!”
直到昨夜里歇宿,他被人从马车里拖出来的时候,已经被折腾得面无人色,袴里泻得臭烘烘的,世人皆讨厌掩鼻。这般折腾下来,莫说逃窜,他连骂人的力量也不会有。本日固然未曾再喂他那药,但他仍然一副颓废之态,神采惨白肥胖,仿佛刚生了一场沉痾。
薛尚嘲笑:“可你言下之意,大王不但要我杀张弥之,还要我背叛诸侯。你倒是说说,我若投了朝廷,又有甚好处?”
我干脆钻到四周的一处林子里,借着富强的枝叶,将身上明光道的外套脱掉,卸去面上的易容之物。再走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是个乡中女子模样,在那两个茫然张望的士卒面前走过,扬长而去。
我不答反问:“不知将军从那边听到了这话?是蒋亢说的,还是张弥之说的?”
“你莫想得太好。”薛尚听罢,马上道,“秦王一定可脱手。”
“你是何人?”他冷冷道。
起码我告别之时,他没有拦我,且另有几分客气。
“那便更好了。”我说,“辽东兵马对秦王忠心耿耿,天下皆知。彼时群龙无首,将军以圣上名义到雒阳振臂一呼,为秦王复仇,不知会有多少精锐归入将军麾下。”
“云霓生?”他猜疑地问道,“方才所言,皆出自云霓生之口?”
薛尚仍没有说话,少顷,拿起案上的茶杯喝一口水。
“带我入城见蒋亢。”
薛尚面色沉下,目光变得阴鹜,道:“空口无凭。”
岑欣忙道:“神仙何事?”
中间的侍从皆不敢出声,只唯唯诺诺陪着, 跟着他往帐中走去。
听得族人二字,薛尚的面色终究动了动。
提到蒋亢,薛尚面色更不好,不耐烦道:“放下,出去。”
“夫人将他带上?”程亮吃惊道,“此人恨不得跑到蒋亢身边去,若路上使出甚么奸计,又来坑害夫人如何是好?”
薛尚的笑容凝住,暴露讶色。
我思虑了好一会,感觉此人既然是明光道的人,按老张的定见留别性命也何尝不成,不过此人狡猾,交给阿桐如许的诚恳人我实在不放心,发起将他带上。
我天然晓得此人非善类,不过正巧,我也不是。
司马敛看着我,仍有些不信赖:“你莫诓我。”
岑欣被捆着,口中塞着布,见到我,忽而缩了一下。
“小人说错了么?”我持续道,“蒋亢但是向将军包管族人无虞?不过将军定然不知,此时无盐城已经落在了曹氏父子手中,蒋亢手里的,不过只剩下范县罢了。明光道不赦叛徒,彻夜,蒋亢定然绝命。大王和曹氏父子皆已投奔朝廷,将军若跟着张弥之与朝廷作对,必也扳连族人,还请将军明鉴。”
“有甚不敢。”我笑了笑,“放心好了。我在无盐逃狱的事,蒋亢必是晓得了,现在也不知如何恼你。我此去就是为了投案,你带我去,还可说我是被你拿住的,恰好将功赎罪,难道大善?”
他的模样, 与方冉描述不差, 不过看上去颇是大怒,气冲冲地上马。
“云女君……云神仙!”岑欣顿时叫喊道,“莫……莫杀我……求神仙莫再喂药……”
太阳已经倾斜, 我跟着卫士走到薛尚的大帐前, 不巧,他不在。
“何意?”他问。
上路之前,我遵循对于张临的体例,给他喂了那腹痛的药。不过张临毕竟还算个诚恳人,当初当了赵王的特工监督王霄,是因为他的长幼被赵王拿捏;而岑欣则不一样,此人凶险很多,须得减轻些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