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我看你这这位公子甚是良善。”陶氏感慨道,“本来我等看他车驾阵仗,还觉得天子来了。不想竟这般和蔼,毫无架子,实世所罕见。”
他不答反问:“你说呢?”
马车在乡邑中坑洼不平的小道上走得摇摇摆晃,车轮的声音聒噪而单调。但公子躺在那边,不动如山,睡脸平和而喧闹。
我说:“我不记得了。”
早知如此,就该早早将公子利用过来,我也不至于费时吃力,还操这么多的心……不过现在也不迟,让老张持续去扮云兰部下,将田庄卖给公子,从他手中把钱加价挣返来。
内心叹口气,公子究竟是个贵胄,要他设身处地地去体恤一个奴婢,还是太难为他了。
我说:“公子若不信,不若待后续再看。”说着,我眨眨眼,“赌一篇赋如何?”
是因为那天早晨的吵嘴么?我一向不肯定公子是不是还生我的气,分开雒阳的时候,我还一向牵挂着。现在,他会跑来找我,申明他已经心无芥蒂,一意和好……
“我要这田产何用,”公子神采无改,道,“霓生,我说给你,那就是你的。”
“也一起去了,那是大疫,比当年雒阳那场还凶悍。”我说。
我说:“我畴前不是与公子说过?”
我说:“那可不一样。何况我祖父当年还说过,云氏祖产不成落入别姓之手。”
我看着他:“公子莫非想要替我赎买?”
我无辜道:“表公子乃国子学学官,国子学又藏有很多史著记录,想来表公子是从那些书中翻阅而知。”
我:“……”
我不信:“另有呢?”
我想来想去,感觉这个答案最为符合道理。
说实话, 这般美意,我也非常不美意义,乃至有些宽裕。
陶氏感慨了一会,擦擦眼泪,对我道:“我也知你是身不由己,等闲不得返来看。不过就算这田产卖了去,云氏的祖坟也在,我等都替你照看着,你放心便是。”
但话到嘴边,我生生地咽了归去。
我讶然:“公子要看我祖父坟场?”
祭奠一番以后,我觉得公子情意了送到了,便该回县城去。不料,出了祠堂外,他四周望了望,问我:“你祖父坟场在那边?”
“公子可要来拜一拜?”我拜过以后, 对公子奉迎地说, “这祠中许愿可灵了, 求财求运皆可。”
他伸个懒腰,将身后的隐枕堆好些,仰躺在上面,持续闭目养神。
我讪讪。
公子:“……”
我想我公然猜中了,因为他的神采又变得不耐烦起来。
公子鬼扯的才气也不在我之下,为了保护学问的庄严,连他嗤之以鼻的装神弄鬼都勉为其难地予以了承认,的确教人叹为观止。
陶氏暴露惊奇之色。
公子想了想,道:“鬼神之事我不知,不过如伏羲创八卦,周公创周易,其本皆在于万物之理,亦该当归于学问。”
不过话虽如此,公子本日所为,仍教我非常打动。不管他目标为何,天底下有几个仆人会千里迢迢地带着这般豪阔的祭品给一个奴婢祭祖?若我是旁人,只怕我也要像陶氏那样,觉得公子与我之间必然有些主仆以外的干系。
“想来便来了。”公子持续闭上眼睛,不紧不慢,“我这些年听了他很多故事,自当也该表示表示。”
“我与公子说过,我四五岁之事,我父母就去了。”
“不成么?”他说。
公子道:“我既是为你祖父而来,自当要到墓前拜见。”
他走到供案之前,向一众牌位拜了拜,姿势端方。
耕户们常日的糊口我是晓得的,能丰衣足食便已是安乐,酒肉都须得不足钱余粮去换,食之不易。祖父畴前逢年过节总会给耕户们分些酒肉,一年有好几次,这在乡中是着名的风雅。而公子脱手则豪阔很多,祭品之多,充足每家分上十几斤,世人脸上都笑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