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笑:“这不敷为奇,当局者常迷于处境,常常旁观者才可窥清。”
他边幅气度皆出众,不管在那边,总能吸引一大片目光。现在亦然。他才在案前坐下不久,驿馆就变得热烈起来。一些来兜售果物特产的村夫女子,笑嘻嘻地站在不远处,也不做买卖,只扎堆聊着天,将目光几次瞅向公子。
公子看着我,没有胶葛下去,却问:“霓生,你方才安知他们是一伙?”
“我竟未曾发觉。”他有些烦恼之色。
公子看着那几个孩童,面无神采。
如公子所言,路边有一处茶棚。
我回神,道:“我未曾感喟。”
“所谓桂香,便是加了桂花?”他问我。
别处的人也是一样摈除,只听邻座道:“想来都是那些荆州流民的孩子,也是不幸。”
“这当是明光道之力。传闻那道门中筹措了很多粮草,入门者都有粥吃,另有房住。”
我看着公子,不知他意欲何为。
公子看上去比四周人都有钱,三个小童目光一亮,马上走了过来。
“公孙晤胜了。”林勋说着,笑了笑:“不过刘阖比公孙晤活得久。公孙晤虽胜,却也元气大伤,不久以后即被高祖所灭。而刘阖从豫州败退以后,去了荆州,又退去了楚地,仰仗南边天险和瘴气自保多年,直到十余年前才被先帝所灭。”
公子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瞪着眼,气喘吁吁。
“公子还是想想本身。”我也叹一声,指指他的腰上,“公子的玉佩不见了。”
我觉得公子大抵看一眼就会走开,但他盯着,皱了皱眉,少顷,坐了下去。
他将钱囊拿出来,交给他:“拿去吧。”
“公子是感觉亏欠了那些流民么?”我问。
我听了一会他们说话,回想起方才之事,不由问公子:“公子不怕那杜之洋说的大话?”
我对他摇了点头,对林勋道:“老林,出发以后,可将他们放了。”
店东人暴露惊奇之色,三个小童也看着他,目光猜疑不定。
偶然,我感觉若想放心分开,还是要早早将公子教得夺目些才是,光阴无多,甚有紧急之感;但偶然,我又感觉公子实在不须我教甚么,生在贵胄之家,有些事他可无师自通。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逝在内里,公子皱着眉,长叹一声:“民生多艰。”
我笑了笑,道:“我家公子最烦怪力乱神,你若戴德,今后便好好度日,莫再去做那些歪门正道之事。”
杜之洋面色涨红,只得唯唯应下。
桓府的人马足有二三十,很有些鲜衣怒马之气,不管在那边都非常显眼。此地行人不断,自世人到河边安息之时,便已经引得很多来往的行人或本地农夫立足张望。
小童们看着他,踌躇不已。
我问他:“公子在想甚么?”
茶棚仆人唯唯应下, 引我和公子落了座, 自去繁忙。
“便去喝个茶, 有甚可保护。”公子道, “那茶棚不大, 尔等跟在中间反而招摇,有霓生跟着便可。”
林勋就在内里,要拿住人并不难。
我说:“便要桂香。”
“从荆州刺史邢绍处。”
“舍粥市恩,还能是甚么人。”公子道,“如前朝五斗米道,亦藉灾荒而起,聚众反叛,成囊括之势。”
小童们起家,又鞠躬再谢,向内里跑去。走到门前时,于宝忽而转头来看了看。
车马重新走起之时,已是午后。
我讶然。
杜之洋点头如捣蒜,忙道:“小人若敢有半句谎话,天打雷劈!”
乡间的用物皆是粗陋,案台不过是粗木所制,漆也未曾上过,面上被蹭得一层油腻的光;而席子也是用了好久,多有残破,垫布上有些来源不明的污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