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千总没想到他竟悲伤到如此境地,连实际都不肯正视了,不由得心中暗喜——如果沈数不悲伤,只怕这游说还难以胜利,但他既如此在乎那蒋氏,大事可定了。
他是安郡王的亲卫,并不属军中,以是周千总管不到他,态度上也就有些猖獗。不过这时候周千总那里会与他计算这个,抬起双手,晃了晃左手提着的一个酒囊:“我来寻王爷小饮三杯。”他右手还提了个小食盒,明显是下酒菜了。
月朔跟着出去,面带忧愁之色:“王爷——”
军中不得喝酒。固然将官们有些特权,但定北侯父子与沈数却向来都是以身作则,凡在营中便是滴酒不沾的。月朔皱眉看着那起码能盛两斤酒的皮郛:“王爷从不在营中喝酒。”
“就是蒋大太医之妻……”周千总边说边窥测着沈数的神采,“王爷想必晓得,她也是于氏旁支之女,平日里就想攀附于阁老一支,只是不得机遇。先贤妃产育,皆是蒋太医服侍,于氏她——自发得得了奉迎太后的机遇,便偷换了蒋太医的药丸……此事,太后也是在蒋家女入宫以后,才渐渐晓得的。”
“谁?”沈数的眉毛猛地竖了起来,一脸杀气。
“于家大族,不免良莠不齐啊……”周千总长叹一声,“这些年来,太后也一向感觉心中有些歉疚……”
沈数直把他勒得要翻白眼,才蓦地松开手。周千总跌坐在椅子上,咳了半天赋缓过劲来:“王爷,下官所说,句句是实。于氏送孙女入宫以后,便提及此事,要太后照顾蒋充媛——哎,当时还是蒋秀士呢。提及来蒋家家世寒微,若无太后照指,蒋秀士如何能得宠,又如何能一起升到现在的职位呢?”
本年的菜肴比往年更丰富一些。一则是本年户部格外痛快,粮饷都定时拨了下来,且剥削得也比往幼年量多。二则是新来军中的那几个千总监军之类,都本身取出银钱来,给麾下兵士加些肉菜。故而本年这个年,倒是比往年过得都肥。
沈数嘲笑:“她惧的是我母妃的娘家。”惧的是西北手握兵权的定北侯府。
虽说因城外北蛮虎视眈眈,兵士们都是枕戈待旦,并没有肆意谈笑,但既然是除夕,总还时不时能闻声几句笑语之声。只要这一处营房,温馨得如同宅兆,不但没有谈笑声,就连收支的人也都轻手重脚,仿佛恐怕出一点儿动静惊扰了甚么。
沈数灌了几口酒,眼睛已经通红,恶狠狠盯着他,半晌才道:“她在那里?”
“母舅看他们会如何行事?”沈数一扫方才痛苦颓废的神采,眼睛也亮了起来,“起码这一次,我们能够狠狠打北蛮一次了。”
“太后当年借腹生子,为免今后遗患,便撤除了皇上的生母。”免得将来天子继位,却还要与另一名太后分权。
周千总用心暴露一丝惊奇:“王爷不知?哎——是下官讲错了,讲错了,下官没说甚么。王爷渐渐喝,下官告别——”摆出一副起家要走的模样。
沈数将手里酒囊一摔,一把抓住了他:“你刚才说甚么!”
“什,甚么?”小兵呆了,半碗汤打翻都没发明,“你别胡说!明显我前些日子才闻声说,郡王妃又有喜了,以是才没跟王爷一起来西北的。”
城头上另有些人固然也听到了些风声,却都不敢信赖,这时候不由得七嘴八舌地问道:“但是真的?郡王妃本身是神医,如何也能……”
西北,气候已经滴水成冰。
“如何重聚?”沈数哑着嗓子反问,随即嘲笑起来,“于家人可还记得,当年我母妃是如何归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