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这子不时分，却被人喊起来做饭食，在我看来也是件奇事，但赵不二一边手上忙活着，一边奉告我说，别看已经这个时候，可那萼楼里才恰是热烈的风景！楼里的女仆人尊号碧茏夫人，也不晓得姓甚名谁，只晓得故乡与赵不二一样来自华川，不知从哪承赚的百万银钱，便在这西湖邻水的青山脚里辟到一处清幽地点，建起一爿泽飞水榭、彩舞画栋、绣杵雕石的花圃，蓄养好一群色艺双绝的美妓妖童，停业起那么一个红粉追欢的好地，最奇的莫过于每日日暮时方启朱门，欢迎的满是各地来访之高官显爵，赏不尽那此中的风骚情色与奢糜性灵。
“真的都睡了，客人明日再来吧！”我怕他吵醒了仆人家要被数落，不由有些焦急，哪知门外的人好似生了气，大喊道：“赵厨子！我们萼楼的娘娘想吃你头羹店一碗头羹，是看得起你！只要你肯做来，莫说本来三十文一碗，就是三十两一碗也付给你！赵厨子！来买卖啦赵厨子！”
声响终究轰动了里屋，西配房中的灯亮了，睡意蒙眬的赵掌柜排闼出来问道：“是萼楼来的客人？”说着就趿鞋快步走来开门。
待到我略醒来，已经靠在一个屋檐下的柱子上，额头敷着清冷的湿布，一个脸上有几颗麻子但端倪还算驯良的女人正拿一碗米汤放在我身边，见我要起家便制止道：“别动，你哥哥在前面呢，让你在这阴凉里先歇息会儿。”
提及来，还是归功于我俩骑的那两端毛驴！
待或拌或汤的几式头羹放入一个梅子青福字长方食盒里，我做的则另盛到红漆圆顶寿字盒里，赵不二本来想我是女孩子，去那萼楼仿佛意义不好，但若让小琥跟着，又嫌他性子太闷，等闲不肯谈笑的，到了萼楼少不得还要陪些笑意，就还是让我换身洁净衣服随他出门了。
“来买卖不做？”门外一人大声喊道。
夏夜虽短而难过，最怕的是无风，沉寂的溽热漫衍在窗棂下、墙根里。借着天井狭长天空映落的那一点点微光，想看看当中那丛槿树叶子是否摇摆，却事与愿违，没有一丝风，怕是后半夜要下雨了——
“砰砰砰——”门拍得愈急起来，院斜角里的小隔间出来一人影，是小琥，他向来醒睡，现在朝我挥挥手就赶紧往前面去了，只听得他略提大声问道：“谁啊？”
公然话音刚落，火线远远就见到一起仿佛灯火雅舍的风景；待近了只见一池青蒲水面，岸上错落几棵正垂花的芭蕉，四周并杵了数盏一人多高的擎枝琉璃灯，照见树下一地瓜田，藤叶间暴露乌溜光滑的西瓜生得非常喜人，有三两个童男女子在那奔驰游嬉，此中一个俄然发明我们走来，便站住喊问道：“来人是赵头羹店么？”
赵不二回道：“前面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