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人在负隅顽抗,操起大刀在喊打喊杀,可长亭仿佛甚么都听不见,她跌跌撞撞地朝有亮光的处所跑去,光德堂的将士长剑一挥,又一条命没了,从死人喉咙里溅出一溜的血堪堪要落到长亭的衣衫上。说时迟当时快,长亭被人猛地一拉胳膊当即向后一偏,刚好避开那道血污。
长亭“哦”了一声,回过身去趿拉上棉鞋再取下长衫披在肩上,被蒙拓这么一吓,又不咳又不软了,就是脑袋瓜子还晕晕乎乎的。长亭顺道斟了两盏茶,先递给蒙拓一杯,自个儿再小口小口地喝,喝完了,嗓子不干了就再问一遍,“你如何在这儿呀?哥哥都返来了,你不怕哥哥揪住你啊?”长亭像想起甚么,话赶话,陡低了调子,“哥哥...哥哥那天早晨是返来了的吧!?不是我烧胡涂了,在梦里头梦见了的吧!”
她多少年没发过热了?两年?还是三年?当初寒冬腊月的在冰河里浸着。第二天另有力量拿开水泼人,现在一口气镇静起来反倒被激得发了热?
“阿娇,到哥哥这里来。”
“恐稀有百人,大郎君...”
那里来的小毛贼!连光德堂都敢闯!
长亭心尖尖一下子就抓紧了!
光德堂坐北朝南,天南星就悬在那方青雀旗之上。
陆长英的声音沉着矜持,“彻夜本该血流成河,流谁的血不是流?”
长亭也不晓得究竟睡了多久,再睁眼时天还没亮,幔帐里只要一盏六角宫灯还亮着。幔帐倾斜而下,乳红色的光不晃眼睛但也不算太照明,手一摸脸,一脸都是汗津津的。再摸额头,额头上还盖着浸了水的帕子。
连话儿都还没跟自家哥哥说上一句,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病卧床了!?
“杀。”
长亭一拍脑门,当真是烧糊气了!
高飞亮月,陆长英笑得极清雅,就算他跟前尽是血污,就算他的袖子上已被溅上了很多滴红灿灿的鲜血,就算有人在他面前被人一刀毙命,他都始终螓首含笑。
长亭抬头看着蒙拓,一边哭一边笑,一边笑一边哭,然后,然后就记不得另有甚么然后了。
光来了,人的脸孔清楚了。
长亭笑起来,这算甚么解释啊?
“你如何在这儿啊?”
她的哥哥青衣白衫,立品于轮椅之上,一只手打在椅背上,一只手低低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