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取出怀里的玉堂春,将讨贼文覆于其上,以指紧扣,表白此举并非为了一人之私,是代玉堂春、代千万民气讨贼。
虽没看过玉堂春全本,但听柔福帝姬唱了十数次的苏三起解,就没听到里头有甚么背逆之言。
陈东对大翎的热诚可昭日月,保皇之心无人能比,永久没有刺王杀驾的一天。
金兵雄师压境,文官不顾朝廷安危,大搞党争,武将不奋勇杀敌,拥兵自重,还要逼官家下罪己诏退位,不但如此,又调拨那些不明事理的太门生讨伐六贼,朱勔更被点名诛杀。
上起宰相,下至贩夫走狗,见到陈东,哪个不举起大拇指说声忠义。
玉堂春恰是朱勔惑上乱政的铁证,陈东要为江南人,天下人讨伐这个巨奸首恶。
闻声朱勔,陈东心头狂震,故做平静地和同窗聊起玉堂春,借来一观,脑中天雷明灭,他日思夜盼,寻之不成得的除贼契机,竟藏在一本玉堂春里。
授业恩师以陈东为荣,坦言有此生在,吾道不孤矣。
朱勔,方腊之乱的首恶,若不是江南大乱,令朝廷元气大伤,金兵哪能摧枯拉朽侵犯大翎的大好国土,可爱太上皇一心包庇朱勔,皇上顾及父子交谊网开一面,仅将朱勔罢官。
摘了桃花换酒钱?
「门生有本要奏,有民怨要陈。」
名誉一时无二,但陈东仍不满足,六贼仍有漏网之鱼。
将玉堂春的故事背得滚瓜烂熟,比苏三还要怨,比苏半夜要恨,仿佛他就是被朱勔害得家破人亡的玉堂春。
写完最后一笔,蒋杰谨慎在澄心纸上轻吹,墨干后,装进信封里,以火漆蜡封,连同一本玉堂春,一块朱漆金字牌,交给候在一旁的侍卫亲军。
定和七年,十月,陈东上书慎宗,请诛蔡京、王黼、童贯、朱勔、李彦、梁师成等六贼,以谢天下。
密函星夜兼程北上时,太门生陈东怀中揣着一本玉堂春,手里握着一封长达万言的讨贼文,以荆轲刺秦,风萧萧兮易水寒,懦夫一去兮不复返的情怀,走在熙攘的御街上。
听到唐寅竟在玉堂春里,指名道姓地漫骂官家最宠任的臣子朱勔,蒋杰勃然大怒,要洪廷甫顿时翻给他看。
这份信心其来有自。
现在就连唐寅这类不入流的小角色,都能著书指着官家鼻子痛骂,纲常安在?君威安在?
今相李纲劝陈东见好就收,若非保全大局,陈东早已拼着一死也要谏惩朱勔。
朱勔是谁?最得官家欢心的臣子,简在帝心,官家特赐进见不避宫嫔,宫里的万寿山,就是朱勔筹划的姑苏应奉局,多年辛苦汇集而成的吉祥。
半个时候前,洪廷甫奉上拜帖求见蒋杰,帖子里说有军国大事要报,为官家分忧解劳是蒋杰的职责,蒋杰承诺访问。
洪廷甫义愤填胸地控告唐寅的罪过。
「陈公子又要上书了。」
蒋杰骂了唐寅一顿,嘉奖洪廷甫告密有功,包管会禀明太上皇惩办唐寅这个逆贼,他日必有封赏,将玉堂春留下作为罪证,让洪廷甫退下。
久居宫廷,蒋杰见多了踩着别人上位的臣子,为防洪廷甫造假,上书请旨前,让军士买来几本玉堂春,一一翻阅查抄确认,又亲身到六如居买了最新刊印的话本,认定唐寅大不敬,欺君犯上。
但不止老友,太学同窗也拿着玉堂春共读批点,击节叹赏唐寅的奇才。
蒋杰冷哼,等摘了唐寅的人头,也要拿它去换酒钱,杀杀这些看不起官家的乱臣贼子的威风。
「说得好,最可爱的莫过于朱勔。」
在江南大家朗朗上口的桃花庵歌,陈东看了,对唐寅萧洒的胸怀非常赞美,若四海靖平,他倒是情愿和桃花庵主交友,谈诗论词,但金兵在外,朝廷党争狼籍,有识之士岂能耽于诗词歌赋这等小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