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锦终究展颜一笑,悄悄抹去眼角的水光,重重点了点头:“好!我们归去!”
夜,来临。明月西斜,暗蓝色的天涯零散挂着几颗星子。这是个酷寒的初冬夜色。在安好的元宁宫中,鎏金铜炉中喷吐着香雾,殿中虽大,却在四周的窗户挂了丰富又绵密的蜀锦加厚帘子。
她挥退宫女,一双老眼看着周女官,叹道:“瑾珮,你这些年在哀家跟前委曲了。你进退有度,无能又慎言慎行。若不是哀家拘着你,你早就应当是大尚宫……”
周女官重重点了点头:“瑾珮明白。”
茹佩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想要辩白倒是在周女史峻厉的目光下畏缩了。成女史笑呵呵想要上前说点甚么话却被周女官挥手挡住。
太皇太后展开了眼。周女官仓猝跪下:“惊扰了太皇太后,瑾珮万死。”
她说完回身对常陈成三位女史道:“成果我会禀报给外务府。明日让她们来司饰司找我。”
她恰是全部后宫,也是全部天下最高贵的女人——太皇太后。她十六岁入宫,十八岁诞下嫡子,二十五岁守寡,搀扶天子即位,然后再激流勇退在三十六岁时宣布搬入元宁宫中安养天年。
年青时她如许宫人还不觉得意,但是跟着她年龄渐长,如许熬夜会伤了她那并不安康的凤体。四周女官和尚宫们几次安慰,太皇太后却执意如此。
全部殿中暖和如春。此时一名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正靠在软塌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盹。这老妇人身穿一件雪色长衣,满头银丝挽成高髻,一丝不苟。她约莫年近七十,面庞虽老,却带着历经沧桑几十年的严肃。
周女官眼圈一红:“太皇太后千万不要这么说话!瑾珮不想当甚么大尚宫,更不想当甚么宫令女官。太皇太后当瑾珮亲孩子一样心疼,瑾珮就算是陪着太皇太后一辈子都是极欢畅的。”
在内里守着的碧荷瞥见她来了,欢畅挥手:“如锦姐姐,你赢了!你赢了!我们归去道贺!”
周女官呼吸都短促了。她低声道:“太皇太后福泽深厚……”
茹佩神采乌黑地看着她们渐行渐远,眼神怨毒。她咬牙:“安如锦,你等着瞧!”
殿的四角都烧着旺旺的炭火,在殿正中间一方暖笼冒着热气,上面披着一件暗金色百鸟朝凤宫装长裙。长裙上绣着各种百般吉利的纹路,雍容华贵,令人不敢多看。
……
安如锦出了含香殿还感觉如在梦中,固然才过了两个时候,但是她有种在内里过了一世的错觉。她看着中午郎朗的好天。日光刺目,刺得她面前一片水光。
现在,她已七十岁高寿。她老了,就如同浅显人一样,到了这个风烛残年的年纪。她会病痛,更会精力不济。可有她在的一天就如同定海神针一样,令人无端放心。
太皇太后看着周女官为她忙前忙后地盖毯子,添香炉,一股安神宁气的香味传来。她微微一叹:“人老了就不顶用了。瑾珮你现在已经是二十四司的副司侍,这些活儿不消你做了。”
太皇太后看清面前的人后,缓缓起家。周女官赶紧为她背后垫上软垫。她低声道:“夜已深了,太皇太后娘娘为何不上床安息?等时候到了,奴婢们必然会唤醒太皇太后,不会迟误了祭奠先皇的大典。”
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浑浊的老眼都是怠倦:“不了。再过一个时候就要起家沐浴换衣。哀家年纪大了,睡也睡不平稳,干脆就在这打个盹,免得等会一片兵荒马乱的。”
周女官悄悄走了出去,跪在老妇人的面前,悄悄拿起她手边早就垂下的佛经。
她寂然道:“此次掌香女史考核第一是安如锦。香道是风雅之道,是人之道。如果没有考虑品香的人,那就是不是真正的香道。只是徒有浮名,玩弄香料的俗人罢了。秋荷用了僭越之香;姚燕中规中矩,此二位为第二。程杏为第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