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锋终究缓过神来,低头看向本身。他仅存的半截皮甲,七零八落;沾满油垢与污血的皮袍子则是扯开一个大口儿,并暴露血肉恍惚的大腿。他被祁散人按着大腿,猛地抠出半截箭矢。疼痛之下,他带有刀疤的面孔扭曲着,禁不住昂头惨哼了一声,随即又含糊不清地谩骂着。
一旁的宝锋则是跪在地上,冲着北方叩首不起,并低声哭泣着,嘴里念叨着吕3、马战铁的名字。他舍不得丢下一个兄弟,而战况如此又能如何。他只能在流亡的途中呼唤一声,愿兄弟们的亡魂归去来兮。
始州国的铁骑还是在追杀不止,浩繁有熊国的兵士幸运逃出了始南谷,又接踵倒在流亡的途中。而兵败如山倒,一个个仓惶的身影在山野间奔驰着,只想往前再多跑一步,哪怕下一刻便死去,起码间隔故国度园近些。也好让浪荡的孤魂,记得家的方向。
姬少典昂头挺胸,迟疑满志道:“胜负胜负,岂能以一城一地论得失?现在我有熊固然出征倒霉,而本王麾下精兵尚在,呵呵!”他掩不住神采中的高兴,却又矜持一笑:“兄长鞍马劳累,无妨凌晨安息,明日出发返回都城,到时候再举杯庆功不迟!”其回身拜别,不忘冲着篝火旁的兵汉们拱手请安:“本王与诸位同在,呵呵……”
无咎微微皱眉,忍不住出声道:“我破阵营死伤甚重,还请殿下妥为抚恤!”
宝锋抓起地上的皮帽戴在头上,抱着膀子又是一阵颤抖,不无苦涩道:“再多的犒赏,也换不来兄弟们的性命。尚不知又该如何面对那些孤儿寡母,唉!”
无咎翻身渐渐爬起,转而走到了土坡之上。
宝锋擦了把额头排泄的盗汗,摆手表示无妨。
时不时的一阵风沙卷过,恍忽当中,仿佛仍然有浓厚的血腥随风满盈,令人闻之作呕,却又挥之不散。
“呵呵……”
无咎摇了点头,随声答道:“都是兄弟们的功绩。”
姬少典脚下一顿,回顾赞道:“兄长爱兵如子,颇具令尊当年的名将风采。而我有熊雄师死伤不下二十余万众,当然要一一加以安抚……”他话没说完,摆手又道:“兄长放心便是,本王心中稀有!”
祁散人仿佛是厌倦了应酬,冲着人群中的紫鉴与紫元瞥了一眼,干脆当场蹲下,低着头捧起汤碗。
祁散人端着汤碗随后跟着,低声抱怨道:“这肉汤虽也适口,却过分油腻……”
“你……堕泪了?”
傍晚时分,北风悲号。
星星点点的火把,漫山遍野;成千上万的人影,在奔驰着、追逐着、拼杀着;阵阵的马嘶声、惨叫声、喊杀声,伴跟着浓厚的血腥,在北风中交叉着、对撞着,飘零着,再又伴跟着浓厚的血腥在夜色中沸腾着、猖獗着,绝望着。
姬少典终究带着残部来到了虎尾峡,直接冲过始州铁骑的反对,尚未与破阵营有所交集,便又仓促穿过峡谷逃往远方。
宝锋将皮袍束扎安妥,擦了把脸上的泪痕,叹道:“姬魃殿下的二十万雄师尽数葬身于始南城,只要一群供奉带着他与几位王族的长辈,以及麾下的部将逃了出来;而少典殿下的十万人马,现在也只剩下不敷三成。我兄弟还能活下来,该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