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理着衣衿袖摆时,就见玄悯朝前迈了两步,从埋龙骨的坑里翻出了几根铜钉以及数张纸符。他用洁净的麻布将这几样东西临时包裹好,收了起来,这才站直身材走返来。
“只是甚么?”薛闲见他略有游移地皱起了眉,仿佛想起了甚么不那么令人愉悦的画面。
究竟上,单是这么简朴问上一句,对于薛闲来讲已经是破天荒的了。以他一贯的脾气,旁人的事都同他不相干,特别是私事,好也罢,坏也罢,苦也罢,乐也罢,他都生不出半点儿切磋的心机。旁人乐意说他便听着,听不听得出来还得看表情,看得扎眼的能容忍人家多嘴两句,看不扎眼的连听都感觉费耳朵。而旁人不乐意说的,他绝对不会主动多问。
玄悯垂目看了眼手指吊着的细绳,又用拇指摩挲了一番那两枚褪了锈皮变得油亮的铜钱,沉默了半晌后,将铜钱串挂回了腰间,淡淡道:“记起了一些事情。”
但这和杀戾气并不一样。
这祖宗炸着浑身的龙鳞,硬邦邦地僵了好半晌,直到瞟见玄悯虎口的伤疤在以可见的速率愈合,这才缓过神来道:“看吧,血不流了,是不是得谢我?”
可直到这时,他才发明,玄悯展开眼以后皱着眉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既没有放下行着佛礼的手,也没有将破了制止的铜钱串子收起来,乃至没有瞥一眼被薛闲舔了一口的伤……
玄悯点了点头。
这如果放在以往,玄悯冷冷酷淡的神采里定会透出些微“随你闹吧”的意味,可这会儿,玄悯的神采却有些莫名沉肃,像是还未曾从某种情感中脱身出来。
只是,龙涎这东西,是随便能用的么……
“这究竟是个甚么玩意?!”薛闲爪子一掀,又将玄悯的衣衿盖好,神采凝重地嘀咕了一句。照这东西伸展的架式,要不了多久,指不定玄悯大半个身材乃至满身都会充满这类陈迹,活脱脱从高僧直接变妖僧。
薛闲有些迷惑:“你确信?后果结果不记得了,你是如何记得是少年时候的?”
这话一出口,他本身先自我压服了一番,顿时感觉有理又有据,因而刚才丢了的脸仿佛又返来了,刹时活泛了起来。
就在那些陈迹完整消逝的刹时,玄悯双眸蒙着的那层雾气倏然散了,乌黑的眸子像是擦净的琉璃,刹时有了一层亮光。
薛闲这么想着,拖着调子冲玄悯道:“与其在这里干想瞎猜,不如等你想起后果结果再说。你这刚解了铜钱禁制,就记起了一些场景,也许再解上一枚,就又能多想起一些,五枚全解了,没准就完整规复影象了。”
只是不知是因为刺激到了虎口的伤,还是因为龙涎……
只要略动一动脑筋,他便能想起来薛闲是如何给他措置的伤口。
这就古怪了。
你抄经的时候捏着人皮是不是想气死你们佛祖爷爷?
玄悯“嗯”了一声。
这孽障脑中风云变幻了几番,终究还是干巴巴道:“打个哈欠你也要管着?”
紧接着,他眉心一动,磨着铜钱的手指一收,真正醒了过来。
那蛛网似的血脉陈迹爬满了他全部肩膀,乃至还沿着肩背的肌肉纹理一起向着更深处去了。
或者,借你脑袋照一照我的牙口?
玄悯静了一会儿,道:“像是人皮。”
不过说归说,一说是少年时候,薛闲便更没法将玄悯同甚么杀孽之事联络在一起了。
就在薛闲张了张牙,比划着从哪个角度动手比较便利的时候,玄悯僧袍下诡邪的血脉陈迹正在淡去,如同江海退潮普通,从手臂肩背消逝、退至脖颈,终究重新凝回他颈侧的那枚小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