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渭水,浊浪翻涌。
这队马队受命出城追杀那掳掠军马的黑衣魔头时另有一旗百人,陆连续续被杀死十几人以后再不敢分离寻敌,分红三队拉开一张稀少的猎网。
城府幽深如薛渭臣,也不由有些懊丧。
刘二爷既然稍稍找回了场子,也就再没兴趣跟薛渭臣依依惜别。
他又向石阶上悄悄拱手:“见过姬兄!”
这笑宣称心之极,响彻大殿,直入长空。
若非门前匾额上写得明白,大门口又立着两名煞气模糊的银甲近卫,这座并不如何豪华的府邸,瞧着真不像是亲王寓所。起码并没有霸道地圈占去地点的长街,也没有立下传说中文官下轿武将上马的显赫石碑。
“南史先生懂舞剑吗?”按剑少年开口。
如对狮虎。
燕铁衣猛地举起酒坛灌下一大口,酒水淋漓,打湿了乱糟糟的髯毛与暴露的胸膛。
姬天行点头道:“恰是此剑,由宫中巧匠依古籍所制,方才先生还说对舞剑一窍不通,那八侑剑舞不就是上古君王才气抚玩的至正之舞吗?”
八十余骑卒群情耸动,本应吃紧逃命如丧家之犬继而被无情捕杀的猎物,却用他锋利的虎伥等闲撕扯去十几位同袍的性命,反差之大,教他们羞愤之余更多的倒是佩服乃至害怕。
那是一名着月红色薄弱锦袍的十六七岁少年郎,身材苗条却健旺,并无文弱之感,脸上棱角光鲜,剑眉斜飞,眼角与唇线有着刀削般深沉的表面,显得格外狭长。
在左岸几十铁骑的沉默谛视下,黑衣白马萧洒而去。
他很高兴地咧嘴笑道:“二百年前大周西征铁骑派出一支偏师五千人今后偷过渭水,给雄师争夺渡河时候,成果无平生还。过后宣威王俞达在此遍植柳树伴随英魂,终究却只活了这一株,可见这老柳渡不是留人之所。”
姬天行微微点头,笑问:“南史兄觉得如何?”
“先生何故教我?”少年三按剑,咚!
礼崩乐坏,喜煞多少落魄枭雄?
燕铁衣一样起家下阶,侍立在少年身侧,待两人见礼后道:“殿下,南史先生不是修炼之人,耐不得殿外寒气,不如入殿做长夜之饮,岂不快哉!”
转头望了望暗淡的天气,一弯残月已经挂在了天涯。
而对于刘屠狗来讲,这类时候,老白的江湖故事就又派上了用处,天晓得写书的那些落魄秀才为啥如此固执,总要往刀口舔血的蛮横男人口中硬塞进文绉绉酸掉牙的标致话,仿佛大侠们随时筹办着用文章立名。
殿前石阶上倚坐着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袒胸赤足,右手支着头,左手按住一只酒坛,鞋子被踢落在石阶下,可谓放浪形骸。
南史椽肃立了半晌,就有一个管事从侧门出来,恭敬延请。
刘屠狗倚坐在老柳树背对河水的一侧,以免被溅登陆的水花打湿手中的《山川风景志》。
并不锋利的剑尖与石阶相撞,收回沉闷的声响。
南史椽点头道:“世事情迁,早已礼崩乐坏,我可不懂甚么八侑之舞,反倒传闻这兰陵郡城南郊有座舞雩台,是文人骚客趋之若鹜的和顺乡。”
他吐出一口浊气,瞪眼问道:“后生,此时此地,你是南史椽,还是下一任周天南史令?”
许是一方水土养一方草木,老槐树涓滴不像北国的同类那般娇媚婀娜,反倒非常丑恶痴肥,掉光了叶子的柳枝如同一头乱糟糟的枯发,尽显老态。
守门甲士并无一丝身为亲王近卫的傲气,固然此时天气已晚,来人的言语也不敷恭敬,仍然叩响门环,低声向门内申明环境,随即又站回了原位。
南史椽面上不露声色,昂首向石阶顶端顶风而立的那人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