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甚记得了。”柳瑾总算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熟母,仰着小脸说道:“只记得阿姐有回拿了甜糕哄我,教我自认不对,阿姐说我若不依阿娘便会受惩。”
“措手不及”的当然不但柳十一娘一人,她暗窥了一眼嫡母萧氏更加冷竣的神采,便知姚姬的辩白也大出萧氏所料。
以是得萧氏甫一见面便定排行,柳十一娘才觉欣喜不已,
目睹女儿仿佛还未适应极新的乳名,这时一点反应没有,姚姬倒也摁捺住了“序齿”遇挫的不甘,冷冷这么一睨端端方正跽坐仿佛与事无涉的十一娘,心下恨得发痒——纵使本日亲生女儿临时不得序齿,也决不能任由这孽庶拣着便宜逼压一头,萧氏倘若不公,她也不是那么好欺!须知她可有元贤妃撑腰,而萧氏之上韦太夫人又是太后之妹,总不会任由萧氏偏疼姜姬那贱婢所出,拼着获咎了合法受宠之贤妃。
柳十一娘宿世生父,不成免俗的就有两位侍妾,虽位份乃至不称姬人,但也在母亲郑氏的默允下产下庶出后代,至于她本身的夫婿贺衍,既然贵为储君,当然更是姬妾成群。
今后入记族谱是一方面,她要达成“立名”之目标以图后策,受家属允准出外寒暄的机遇是必不成少的前提。
艳绝小娘子虽则年幼无知,一起上却被姚姬拘着排练过无数回应对,又兼着她自打知事,父亲柳均宜就因任满回京候缺而不能管束,她仰仗姚姬之威,早养就成一身傲气,对庶姐不但不知尊敬,更甚于欺负吵架,从不将十一娘放在眼里,只信生母之言,觉得只要依言而行便能让庶姐受罚,这时得了生母“提示”,天然不会呆愣。
因而姚姬再度出声提示女儿作答,不过那不幸兮兮的哀哭总算保持不住了,就连跪姿也不知不觉有了窜改,改成跽坐。
看来姚姬固然远在江南,却也对京兆族务有所体味,此妇全不似大要上那般无知。
这话一出,柳七娘与九娘姐妹都沉肃了面色,朝向自从入门便遁规蹈距极其灵巧的十一娘那目光,就很奥妙了起来。
特别王谢后辈,纳妾不算消息,反而“从一而终”倒成了逸闻一桩,经常被人打趣为“惧内”——肃宗帝时,便有一宰相“候选”因为没有姬妾,乃至引发肃宗猎奇,竟诘问是否家有悍妻,君帝模糊流露堂堂男人竟然惧内,必然无能管理国政的成见。
因而柳十一娘又窥见了萧氏深吸一口气,这回竟泄漏出几分烦恼来,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天真老练的九娘,天然没有当众责阻,乃至没再持续诘问落水这个话题,一息间,又是气定神闲:“当年我回京,姚姬你还未出产,及到柳郎也回京,才知你已自作主张为孩子取了艳绝为乳名,但是?”
“十四娘,还不与你十一姐道歉,更要跪请娘子宽恕。”梨花带雨好不成怜的泪容下,姚姬却迫不及待地提示女儿,心下不无对劲——本日实乃运气,趁着这一桩事,看来不但能如策画那般让孽庶咎由自取,乃至能理所当然地让女儿得以序齿,只要迫使萧氏当众承认艳绝排行,今后定能水到渠成让艳绝记名族谱,她固然没能为郎君生下宗子,有个记名族谱的女儿,也足以举头挺胸。
之于姬妾这类人群,柳十一娘天然不会陌生。她的宿世就为王谢著姓,大周民风之于男女情事上又向来宽豁,别说妇人和离抑或守寡再醮实为常事,更是“丑闻”的传言也会偶尔产生,不过博得世人茶余饭后闲谈群情,顶多嘲笑讽刺几句,虽律法上不免禁束惩戒,但是普通环境下,鲜少产生将感冒败俗者严惩追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