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阵，终究才听皇后一声“出去”。
十一娘还是与贺烨隔着膝案坐在阔榻上，见榻前青衫红裙的宫人蒲伏见礼，身量高挑，肤色白晳，发梳双鬟，佩系蝶扣，约莫十5、六岁，恰是上昼时禀知秦氏告病那位，现在听她仍然腔调陡峭，一字一句都合适宫规。
当徐舒回到锦华殿复命，在秦霁的诘问下不得不将天子这句“态度”申明，只听“砰”的一声重响，就见秦孺人拍案而起，这出身将门的女子，本来甚有英姿翊爽的气度，平常却克意效仿世族女子温声软语绵里藏针的言行，但这回明显是因肝火焚顶再也顾不得姿势，她交来回回地踱步，握紧了拳头泪涨了双眼，狰狞的一面闪现无遗，尖厉的嗓音更是刺得徐舒耳膜颤颤。
“起家。”皇后之尊，当然大无需求让宫婢免礼，又虽说喊起，宫婢仍要再拜，才敢跽跪。
震惊不已的宫女此时又闻声皇后舒缓的口气：“圣上莫要迁怒宫人，秦孺民气中，不过抱怨妾身办事不公罢了，她想她今早并非成心挑衅，确然是因为身材不适，故而告病，又那里称得上逾矩？妾身却借端剥夺她襄助宫务之职，六姐也就罢了，成心重用齐姬，齐姬只是媵位，本来不该超出她去，秦孺人深感不平，推测圣上本日会来蓬莱殿用膳，这才打发了宫人前来举告，只秦孺人悲忿之余，当然不会授意宫人如何说话，这宫人却能将话说得滴水不漏，并无冲犯妾身之意，又怎不算聪明，怎不知进退？”
便一挥手：“放人出去吧，朕倒要听听，秦氏有何不满。”
十一娘轻笑：“上昼见你，便觉颇知进退礼节，此时一见，竟更觉聪明了，你不是潜邸时旧仆，应本来就在宫中当差，畴前附属哪处职所？”
江怀似叹似吁，把背脊更加弯低非常，缩了肩，垂了眼，两股颤颤入内，跪在地上，额头抵向空中，只禀事件，当然不敢窥视龙颜。
刺耳话竟然还是出自天子口中，徐舒再是如何平静，到底只是个宫女罢了，顿时惊吓得花容失容，赶紧把额头抵在空中，这下子更加不敢偷窥龙颜了。
十一娘也怕江怀被迁怒，此后遇见此类变乱更加不敢判定，含笑道：“是我早有交代，秦孺人既称病，怕她有何变故，若孺人处打发禀话，不成延慢。”
徐舒深知主辱仆死的事理，可在天子大怒之时，她实在不敢为秦氏辩论，幸亏是经皇后这么一说，天子仿佛并无迁怒之意，只道：“皇后便教诲教诲秦氏，让她晓得端方礼节，此后若再敢逾矩，严惩不恕！”
秦霁当然有悲忿的来由，因为她一向模糊担忧却尚怀饶幸的事，到底还是产生了，她盼了十年，哑忍十年，数千日夜的欲望，终究却成为镜花水月空中楼阁，那张闪闪发光的凤椅，终究还是失之交臂，那她这十年忍辱算甚么，算甚么？！
“那里聪明了，不过自作聪明罢了，皇后竟还赞她晓得进退？依朕看来，当真胆小包天不知死活！”
十一娘固然还未及与仁淑妃面见话旧，这点纠葛还能厘清。
十一娘会心，冲竭诚共同的天子陛下莞乐一笑，方才看向宫女：“你不消惶恐，当真听好我言辞，务必一字不漏转告秦孺人。”
贺烨挑眉，晓得十一娘是要操纵他这帝王威风打压秦氏，虽说心中愤怒，倒并不是针对十一娘，他是在大明宫里长大，耳闻目睹过很多妃嫔争宠，晓得皇后虽说乃后宫之主，权威实际仍然把握在天子手中的事理，反比如秦氏，仗着出身燕国公府，觉得从龙有功，看来是没将皇后放在眼里，如果本身不表白态度，秦氏此后还会兴风作浪，借此机遇加以警告，让她放明白些晓得循规蹈矩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