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媪见女仆人移步往次间,连声叮嘱呈上桃浆,等一婢女捧至,又亲手接了过来,放轻脚步绕过隔扇,见一方紫檀雕花矮榻上,萧氏已经伸展了身子斜靠隐枕,仿佛闭目小睡,她却深知仆人并非午休,不然也不是在此随便一躺,因而仍然半跪着,将桃浆递了畴昔。
仆妪道了谢,也不拘束,寻榻侧一席跽坐,浅笑道:“不亏姜姬与阿傅苦心教诲一场,十一娘公然慎重知礼,也实有造化,竟能得娘子扶养膝下。”
看在眼里的十一娘只觉在萧氏膝头如坐针毡,到底是挣扎了下来,慎重一礼:“本日多得母亲明断是非,儿实感激。”
她正要安慰仆人,却又听一句:“我视十一娘便如己出,是以,将来对她也会如同七娘、九娘普通峻厉,阿媪,慈和父老,只能由你来做了。明日待领她拜叩阿家,我便亲身为她发蒙,要想让十一娘入族谱,光凭机灵谨慎只怕不敷。”
萧媪虽也暗自称奇,可实在担忧主报酬此生份了十一娘,又再分化:“据阿傅、青奴说来,十一娘多随姜姬,自幼就是灵巧谨慎,娘子回京后,姚姬在郎君跟前不敢肇事,公开里却很多对姜姬冷嘲热讽,厥后郎君也回京候职……姚姬更是……姜姬逝后,十一娘处境更是艰巨,若非另有阿傅照顾,怕是到了衣食不周之境地……更别提再经姑苏落水一事,可谓死里逃生,想是十一娘自幼聪明,而娘子又早归京都,十一娘并不记得娘子是怎生脾气,在姚姬期凌逼迫下,不免更添谨慎。”
萧氏却蹙了眉:“光是知书达礼又那里够,眼下情势……裴后畴前是怎生出众,可当家属遇祸,却毕竟难逃劫数。”
萧媪这才松了口气,起初略微前倾的身子又收了返来:“七娘、九娘为娘子嫡出,原不需到处谨慎,将来也没有多少人敢怠慢两位小娘子,奴倒觉得,是娘子过分严格了,眼下贵女,年纪与七娘普通,才学礼数多有不如者不知多少。”
柳少卿倒也“听教”,倒是笑嘻嘻地将度量里阿谁因为不安俄然显得木讷的小丫头直接搁在萧氏膝上,又饶有兴味地用指尖在女儿脸上一刮,却故作轻叹:“伊伊年余不见耶耶,竟似不记得般,如许生份起来,可让耶耶悲伤。”
安氏乃内宅仆妪,出入尚且不得自在,又兼大字不识,江南间隔京都山长水远,她又哪有本领递讯?姚氏这条暗线,想必也并非她有本领安插,只怕触及元刺史,乃至毛维!
“娘子何必如此,姜姬有娘子庇顾,也算造化,可她毕竟命薄。”萧媪也叹。
柳少卿到底还是又捏了一下女儿的面庞,终究心对劲足出去,不知因为粗心还是别的原因,再度疏忽七娘姐妹尽是等候地眼神,这下九娘也低低垂了脸。
这话无疑更让萧媪惊奇,竟是重重一声:“娘子!”
十一娘这时只觉心慌意乱,被动伏在柳少卿肩头,急惶惑地这么一瞥,公然瞧见柳七娘更低了头,一手微微拽扯着裙佩,九娘更是咬了唇角,俯视那双杏眼已经有了雾意。她只恨不能将柳少卿拒之千里,脸上也不由暴露几分烦恼来,可一转眼,正对萧氏目中似有探听意味,又有几分似笑非笑,十一娘心中更是一沉,这番情境竟然比刚才姚姬诽谤还要艰巨几分,让她一时拿不准主张该如何应对。
萧氏却又点头:“倘若阿姜有十一娘这般心性,勇于自辩与姚氏实际,也不会落得……”忽而回过味来,淡淡一笑:“阿姜自幼孤苦,阿媪也算照抚她一场,当她与女儿无别,眼下疼惜十一娘更多我天然能够体味。”
“九娘上月才移去后苑浮翠坞,与姐妹们共居一处,畴前倒是与我挤在这无衣苑,你如本春秋还小,倒不放心让你与她们一处,少不得暂居我这院内西厢,处所略窄些,幸亏九娘之前旧物置备还算齐备,如果感觉贫乏哪些,就与七娘言语一声,阿姐自会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