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烨听闻女子竟然要拿这么一把利剑起舞,这才又抬起眼睑打量了一番女子,暗中度量不知是哪家伎人,倒有几分猎奇起来——莫非说眼来世道,还真有人具有当年公孙大娘之剑术精美?
“废甚么话,快些取下便是。”极不耐烦的喝斥却并非出自胡服女子口中,而是她身边的侍婢。
周人固然尚武,但女子舞刀弄剑却并不遍及,更何况仙颜女子指向处,倒是一把真正的三尺青锋,分歧于那些爱好剑舞的女伎惯常利用的短剑,因此好不轻易回过神来的掌柜又再呆愕:“娘子真要看这一把剑?”
“小娘子快瞧那边,仿佛是晋王。”傍坐在侧的碧奴这日也甚愉悦,却俄然认出了一家刀剑铺外候立着那白面不必的中年男人,恰是有过数面之缘的寺人江迂,因此她虽只是模糊看清了铺子里那锦衣男人的一个背影,便猜想恰是恶名在外教人退避三舍的活阎王,本来只是随口指出,哪知刚好又见到一辆檀车缓缓停驻在铺外阶下,车上步下的女子穿戴一身胡服,烘托得英姿翊爽,让碧奴几近是下认识间移目打量女子的面貌。
“娘子好技艺!”大声赞叹的天然不是晋王,而是掌柜。
晋王不过微微点头,揣测就凭女子这一揭示,已经远远赛过宫中那些自大为公孙大师传人的舞伎了,但是晋王对歌舞之艺一贯不如何爱好,是以并没再存眷这女子。
女子却置若不闻,她微仰脸颊,唇角牵起一抹如有似无的嘲笑,没有理睬身边寸步不离的婢女,头也不回的拾阶而上,走入了那间刀剑铺。
不过一个伎人,姿势却甚孤傲,莫非真有公孙大娘的技艺不凡?晋王瞧着女子陌生,也懒得摆他堂堂亲王的架子回以挑衅,干脆抱动手臂,等着看女子拔剑出鞘时的模样。
那女子接太长剑,拈量两下,并没产生因为剑身太沉失手跌坠的笑话,一手持鞘,一手握柄,只听“铿”地一声,寒光初见,女子利落地挽了个剑花,却又非常洁净地还剑入鞘。
而门外仍然在车内静观局势的十一娘,倒也瞧见了女子那手招式,她但是看过很多剑舞,乃至还曾摩画过前人描画公孙大娘的剑舞图,自也能看出女子的技艺远胜宫伎,乃至很有几分公孙大娘的风采,而电光火石之间,十一娘忽而忆起偶尔听闻陆离提到的扈小娘子,能得陆离赞叹技艺者可未几,而那扈小娘子仿佛与这位女子年事符合,莫非说事有刚巧,这位真是扈娘?
婢女的态度过分放肆,这下连晋王都不免侧目,却刚好瞧见那婢女立着眉头警告胡服女子:“娘子既然看中那把长剑,交代店家送返国公府便可,主翁但是一再交代,娘子需得速速回府,下午宴庆,主翁可还等着娘子剑舞扫兴呢。”
“呀,小娘子快看,好个花容月貌美若天仙。”
晋王比来“纵情声色”的事十一娘听贺湛提过一句,却没想到这一极新的“臭名”竟然连碧奴也已听闻,十一娘虽不知晋王再度自污申明是出于甚么目标,当然坚信身处忧患老谋深算的“活阎王”决不会真正沉沦美色,至于当众难堪一个陌生女子的罪过,晋王该当不会行动,这些年来十一娘可摸察得清清楚楚,晋王固然频频行恶,但是在他手中亏损的诸人,可没一个良善无辜,足见晋王固然假装暴戾,对于“受害者”还是颠末遴选的。
门外候立的江迂在见到那十余个豪仆时仿佛有所防备,但是眼看着一群豪仆没有跟进店铺的意向,倒也不在乎仙颜女子与那两个弱不由风的侍婢靠近晋王。
虽还未到中午,东市上却已经车马拥堵,这日又逢春阳明丽,好些日子未曾出门闲逛的十一娘表情颇好,因而交代碧奴轻卷锦帘,她在车内隔着那扇薄透的纱窗,张望着活力勃勃的贩子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