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韦太后近侧,列席宫宴独一男人,倒是一身道装,脸颊固然清癯但带红光,一眼看去竟辩白不出年事——容颜仿佛中年,可一把白须胜雪,又不免让人迷惑已至高寿。
“倘若大周鼎祚有厄,我为贺姓,又怎能只图本身安但是袖手旁观,更何况十四郎奉蒋公师嘱,决意极力挽回,我为长辈,更不该畏缩避祸,虽身为女子,才气有限,却仍当尽微薄之力。”
韦太后颇不耐烦:“刘玄清称你吉相兴家,你自是信之不疑。”
太后也忙回礼:“真人自行,莹阳,替我恭送真人。”
凌虚子冷静看着莹阳数息,只说一声“好”字,负手举步,再无二话。
“莹阳,渥丹丫头一事,你是否仍然抱怨我与琅济?”
莹阳真人正不耐烦旁观韦郡王妃两个汲引那以修道为名攀附权贵争夺繁华之刘玄清,对太后这番叮嘱倒是朴拙听奉。
“太前面相奇特,福泽深厚倒非我对付之辞,然,后代缘薄,并虽占贵势,将来是否能得善终倒也难说。”沉吟一阵后,凌虚子却又说道。
这位,便是据传“宠冠后宫”之元贤妃。
韦郡王妃却抱起不平来:“玄清不但目相贤妃吉兴之相,不还靠推卜,发明仙地宝镜,前兆大周鼎祚必兴于……”
这位恰是韦太后不吝烦央莹阳真人数回,亲往洛阳请来者凌虚子。
这便是要请凌虚子相面卜命,元贤妃只好摁捺下来,却好整以睱斜睨凌虚子,都道这位有妙算卜知之能,却从不肯等闲泄漏天机,可本日太后有令,莫非他敢不从?一旁莹阳真人也未免几分担忧,全因这位凌虚师伯向来不耐假以辞色,不比得琅济师伯狯诈机变,倘若这时一如平常回绝相算……韦太后虽看来豁朗直率慈和可亲,但是却深具机心,这么多年来,她究竟是个甚么脾气,便连本身也未曾揣摩透辟。
凌虚子微微一笑:“此回贤人有旨,又为福地要事,我不敢有误,拜见之事还待今后机遇罢。”
韦太后展颜笑道:“真人若觉好,我便遣人奉上数埕往紫阳观。”
莹阳真人却灵敏认识到一点:“何为后代缘薄,莫非说,太后克煞贤人?”
凌虚子点头:“克煞之说,本不实在。”
这话明显是将刘玄清举高与凌虚子平起平坐,乃至有一层凌虚子乃“鹦鹉学舌”暗讽之意。
他这时,手持一盏石冻春,非常豪放仰首饮尽,仿佛半点不觉拘束,就连坐姿也是大剌剌盘膝,对于亭外红袖绿腰那婀娜慢舞也似视若不见,只随乐律节拍,饶有兴趣指叩食案,赞一声:“好酒,好曲。”
韦郡王妃还从未被人劈面驳辞,这时不由俏面蒙霜,元贤妃却觉趁愿,只等着郡王妃痛斥凌虚子,狠狠挫这老道锐气,也未几话,垂眸去看案上那碟薄如蝉翼之鲜美鱼脍。
“好了,这话也是冒然张扬得?”韦太后嗔了一句,却扶着宫人手臂起家:“如此春光,闷坐也为可惜,都陪我去这樱园好好逛逛吧。”
韦太后却睨了一眼郡王妃,淡淡一句:“真人惯喜清逸,此回冒昧滋扰已属失礼,刘玄清若真有诚恳,也该学浩繁信徒,亲往邙山礼敬求晤,假口旁人是何事理?”
元贤妃本来筹算帮腔,这时也只好打住,只转寰一句:“玄清居士是不比凌虚真人道法高深,故而才生钦慕,不过玄清居士暮年也受太高人提点,也怀相算之能。”
樱花林中,宫宴正酣愉,丝竹琵琶绕芳枝,绿腰宫人舞婀娜。而本日得幸赴请者,除后宫嫔妃外,不过宗亲女眷,天然个个盛装靓丽莞尔笑容,固然相距自雨亭有些间隔,亭中坐于主席之上韦太后怕是看不清,也不会在乎与宴者如何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