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这就去！”绵月忙起家，又忽地顿住，将高几上的小汤碗谨慎地捧给莞初，“凉些了，女人吃吧。”
“女人……我先服侍女人吃了药。”
柳眉闻言悄悄叹了口气，睁了眼，“这我何尝不知？他有那一府的人要交代，早早娶了亲也好。只是……”
“啊……”
柳眉已是泪水涟涟，闻言悄悄点点头，“本来，他说要纳我为妾。现在……怎能与他的正夫人冲？”
“去。”
……
强挣着支起家子，那薄绸便滑了下来，莞初从速握住，看着纱帐外，“绵月……你，先出去……”
雨水敲在耳中，越来越响，湿漉漉的潮气混着清爽的淡淡檀香飘入鼻中，神智总算复苏，想着那“快晌午”三个字，微小的心又扑跳了几下，终究展开眼睛。头顶清净水绿的薄纱帐，一只欢蹦乱跳的小蚂蚱，昨夜就是看着它，忽地模恍惚糊，面前一片乌黑……
听她又改口叫女人，莞初有些怔，“绵月……”
绵月没再应，哈腰把地上的小衣儿捡起来丢进盆架下的柳条篮子里，又从箱子里寻了洁净衣裳来。这一回，再不似平常服侍换衣只搭把手，连小衣儿上的带子、亵裤上的暗扣她都仔细心细，亲身上手，头一次，莞初像个不经事的娃娃，任她玩弄。
“我有……身孕了……”
碎花软帘背面，窗外蔓藤遮映正挡了日头，窗下的贵妃榻上，柳眉懒懒地合了双目。千落坐在身边，端着一只小银碗，劝道，“再吃些，夙起没吃，晌午也没吃，这会子怎的连这一小盅莲子羹都吃不下？”
莞初拉了她的手，绵月这才抬起视线，那眼中已是红红地噙了泪，“女人……我家公子有手札来，我……都晓得了。”
“绵月……”
一句话问过来，柳眉心一酸，泪毕竟还是流了出来，千落看着顿是惊奇，“柳眉，你，你这是如何了？”
“你如何了？”
千落一愣，“这，这……”
“……嗯，”叫了好几声，那绒绒的双睫才颤了颤，虚软软地传来一声，“……几时了？”
“女人……”看着面前软绵绵有力的人，绵月的心像被人狠狠攥了一把，几日来的肉痛，现在更觉惭愧……本来，她只是把女人的平常写给公子，不过是她可安眠、可饱食，每日可操琴、可曾有生趣。公子看了，可贵复书。自从私宅返来，二爷也跟了返来，绵月信中提到他小伉俪相好，公子复书仍然是：好生照看女人。直到……她提到女人每天在二爷走后，身子虚软、艰巨，一向要到后半晌才气复些色彩，公子的信马上转来……
“……两日前。”
柳眉苦笑笑，“我如何能不懂这个事理？”说着握了千落的手，纤瘦，冰冷……“阿谁时候不知你如何能忍得他那么久不来，现在我也一样，人有牵挂，晓得他在，反正，我都等得……”
“他……萧瑟你了？”
“他？”柳眉顿了顿，“他倒是还常来。也说，结婚是不得已。”
水绿薄纱帐，若隐若现，看到那床上人青丝散枕边，小脸微侧，白净得一点色彩都没有，绒绒的长睫隔着纱帘都能见，那么清楚的高耸；香肩曝露，脖颈上又与平常一样，只要那根细细的银链子，连小衣儿的丝带都不见，淡色秋香的薄绸被遮着身子，那底下定是又……一丝难挂……
“我不想见他。”
“那，那韩公子晓得么？”
城东。私宅。
“绵月，今后，这房中的事不要再写给叶先生。”
房中静，只要雨水的声音，绵月从托盘上端起小汤碗往帐中去。前晌打发艾叶儿往东院去给秀婧秀雅两位女人送小厨房新烤的点心，这大雨倒正巧把她隔在了东院，一时半会儿不会返来，恰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