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打得外头的枇杷叶噼里啪啦地响,纱窗拦不住水汽,房中一股雨湿的味道。绵月将托盘悄悄放在桌上,回身在窗边香炉里放了两片香片,这炉子已是闲了好多天,明天实在是雨潮,这才又燃了起来。
三伏的天,夏天的雨来得毫无征象,夙起还是明晃晃的日头,不到晌午乌压压的云层放开来,冷风起,大雨瓢泼。
雨水敲在耳中,越来越响,湿漉漉的潮气混着清爽的淡淡檀香飘入鼻中,神智总算复苏,想着那“快晌午”三个字,微小的心又扑跳了几下,终究展开眼睛。头顶清净水绿的薄纱帐,一只欢蹦乱跳的小蚂蚱,昨夜就是看着它,忽地模恍惚糊,面前一片乌黑……
“不要胡说。”莞初蹙了眉,想了想,又问,“这是何时的事?”
“我不想见他。”
千落闻言一怔,只觉本身心口的伤又被扯开……想起齐天睿下聘前,与她一道吃粥,在他口中那桩婚事是多么微不敷道;下聘的正日子,还带着她一道往粼里去听戏;结婚以后,公差返来,会先来看她,一道过年,一道过上元灯节……本来觉得,这一场夫人之事就算已经撑了畴昔,却未曾想……该来的,毕竟会来……
碎花软帘背面,窗外蔓藤遮映正挡了日头,窗下的贵妃榻上,柳眉懒懒地合了双目。千落坐在身边,端着一只小银碗,劝道,“再吃些,夙起没吃,晌午也没吃,这会子怎的连这一小盅莲子羹都吃不下?”
莞初拉了她的手,绵月这才抬起视线,那眼中已是红红地噙了泪,“女人……我家公子有手札来,我……都晓得了。”
幸亏,她一向贴在他怀中,他觉得她只是困乏,唤了两声就将抱着一道睡去……
城东。私宅。
“他?”柳眉顿了顿,“他倒是还常来。也说,结婚是不得已。”
柳眉闻言悄悄叹了口气,睁了眼,“这我何尝不知?他有那一府的人要交代,早早娶了亲也好。只是……”
“女人……”
“快晌午了。”
强挣着支起家子,那薄绸便滑了下来,莞初从速握住,看着纱帐外,“绵月……你,先出去……”
“女人……我先服侍女人吃了药。”
“他……萧瑟你了?”
“不想吃。”
“千落……我的好姐姐……我,我……”
“这是甚么?”
千落一愣,“这,这……”
“……嗯,”叫了好几声,那绒绒的双睫才颤了颤,虚软软地传来一声,“……几时了?”
能听得他的声音,越来越远,再有力应。心慌得短长,狂跳不已,几是要震碎了胸膛,气味短,短到堵塞,连呼喊都不能够。那一刹时,她从未如此惊骇,怕将才就是最后一眼看他,怕再也不能醒来,更怕……会吓着他……
……
“好。我这就去!”绵月忙起家,又忽地顿住,将高几上的小汤碗谨慎地捧给莞初,“凉些了,女人吃吧。”
“绵月,传信给先生,就说……我要见他。”此时恰是早稻收割的时候,同源忙,相公也忙,忙得直到夜里起了更才气返来,恰好能有机会相见,莞初盘算主张,又道,“跟他说,越快越好。”
未施脂粉的脸庞大热的天竟是寡白得发冷,茶饭不思,夜也难寝,不过几天的工夫,人就瘦了下来,看着这绵软有力的人,千落不觉在内心叹:凡事只要轮到本身头上才会有切肤之念,畴前都是柳眉劝她,莫要与正夫人争,只要守着他,乐得在私宅安闲。现在,那转运使府不过是将将下了聘礼,大喜的日子还在玄月,她这边就已是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