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他到门边，莫向南负手而立，看他行动轻巧，似卸下千斤重担，仓促而去、等不及似地消逝在夜幕中，莫向南不觉拧了眉……
房中燃着铜炉，掌柜房书架后的窄床上，一床鸳鸯被，两人相拥而卧。怀中人，软软地窝在贰心口，惨白娇小，好是迷恋，这么久，总算把她暖出些热气，他早已捂得一身的汗，却舍不得睡，也舍不得动……
……
半后晌，外头日头淡，房中雾气冉冉，暖和如春。莞初头歪在浴桶边，蒸在一片白雾中，看着不远处夏季屏上白雪覆盖的松林，一只翱翔的鸟儿，清冷，高卓。眯了眼，虚软的身材仿佛附上那鸟儿的翅膀上，净白日地，自在安闲……
“莫大哥放心，我自有分寸。”
他出去安设晚餐，夏季天短，日头式微就被云层遮住，莞初靠在床头，看暖暖的海棠帐外他一身淡青的中衣，亲亲的背影……
他俄然心慌，记起临别前谭沐秋曾把他悄悄拉到一旁，“天睿，牢记夜里不能让她睡得太沉，一个时候要叫她一次，不唤醒，便能够……再也叫不醒了……”
双臂还是环着她，枕在她怀中，他像个恋母的小儿，涓滴不在乎脸上的泪痕，血丝的眼睛怔怔地看着外头秃秃的枝杈。
细心着再没有打结之处这才放入水盆中，他撩了水悄悄揉洗。本来，她给他洗，手小，拢男人细弱的发有些慌乱；现在，他给她洗，大手一把就能握住，许是他常头痛最晓得那头上的经络，力道轻重缓急拿捏得那么舒畅，揉得她迷含混糊的，气味悄悄呵在她脸上，眯了眼，他的味道里搀进了花露的薄荷暗香，那么适合……
莞初看着他蹙了蹙眉，觉得兰洙过来要问起她的病，谁知仍然是老太太派过来看看孙儿的眼睛和腿是否好利落了。言谈当中都是叮咛她要如何好生照顾相公，莞初这才晓得于她的病，他一个字都没跟府里提。
从未在他面前呕过血，他却这么安静，静得她悄悄地把那想讳饰的难堪都放了下来。他起家，从一旁的小茶桌上倒了水递在她口边，就着他的手漱了口，莞初方轻声问，“你今儿怎的返来这么早？”
“远处。看看风景。”
看他为公事忙得紧，她也放了心，点头应下，“嗯。”
“相公，府里……还不晓得么？”本身的身子本身最晓得，回到他身边每日都暖着，她比畴前有力量多了，起居说话，只要他在，她就一眨不眨地看着，跟着，涓滴不感觉累。可心劲撑得，心却撑不得，几凡他不在，她连在桌旁给他写谱子都艰巨。如果有幸能到过年，祭祖的时候便会露馅，如何能一个突然凶信扔回府中，岂不倒霉……
……
已是深冬时候，自那一场雪净后，气候骤寒。金陵城中有湖，城外环河，一年四时都难脱水汽，即便是日头高悬也是撇不开的湿潮，让这冷更入骨髓。
枕在桶沿儿上，他的脸这么近，她稍稍一抬下巴就能亲到他；解了腰带的中衣儿松松地落在她的脖颈处，领口里飘来他身子的暖和，男人的味道，她谨慎地嗅着，那热水蒸起的心慌渐渐平复，口鼻中只要他……
她抿嘴儿一笑，“你晓得我最情愿看你做事。比看戏好。”
朦朦的月光中，隔着来世看他，满脸汗水淋淋，挣红的眼睛那么可骇。她惨白的唇边抿出一丝笑，“相公……”
“嗯。”他一边应着，一边将手伸进水中握了她的肩稳稳地转过来，垫了厚厚的手巾，将她安设躺下，低头腻在她耳边，“想你呢，让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