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走在园子里,细细的雨丝似有若无,脚下忘了时候,尽管渐渐悠悠。
用过晚餐,莞初总算得着不必再捡珠子,只是叮嘱今后每日功课都要练到手稳方可抄经,莞初口中答是。随后梧桐在炕桌上掌了灯铺了纸张,莞初盘腿坐了,在婆婆眼皮子底下抄经,一笔一划,每一个字更加用心,眼观鼻,鼻观心,非常专注,连她本身都听不着饥肠辘辘,唱得欢畅……
……
转眼那灰蒙蒙的日头就到了头顶,厨房问传饭,梧桐瞧主子偶然,便做主传了一小碗粳米饭、一碟子笋菇野鸡崽子肉并一盅冰糖莲子。
彦妈妈闻言喜笑容开,“太太说的是。只是我这张老脸子总得在人前做给那些丫头们瞧,不敢坏了端方。实则莫说我这知根知底儿的白叟儿,就是那些个府里的小丫头们也都晓得我们二爷自打归宁返来就没进过素芳苑的门儿,这奶奶、奶奶的早迟早晚不过是个浮名儿。”
老婆子口沫横飞,莞初略今后靠了靠,重低头,接过绵月递过来的抹布谨慎地把那油点子擦洁净,又拿起银筷子。
绵月没再吭声,放心瞧着女人佝偻着腰蹲着大口吃包子,这几日,抄承挨饿是女人的家常,躲这位三爷也是女人的家常……
起更入了夜,彦妈妈支开了梧桐,亲身服侍闵夫人换衣。
一下晌,婆媳二人一个叮叮的圆珠敲盘,一个笃笃的木鱼声,究竟也不知是哪个滋扰着哪个,毕竟分歧拍。
“嗯。”
“太太,”梧桐看着主子神采还不如将才,轻声在耳边问道,“我扶您到里头歇着?”
小珠子从筷头滑落,半天捡不起来,莞初烦恼,这一下,心是再静不了了。干脆住了手,悄悄地“咀嚼”。这是甚么肉?鸡肉?似有香菇配,莞初打小就不惯香菇的味道,总感觉味道太浓,一只下去,任是甚么高汤甘旨都要被它拐了味去。这一回闻起来怎的倒似平淡了很多?配了肉香,非常诱人。荤素搭配,那甜甜的味道不消猜就晓得是冰糖莲子,婆婆最爱这个,每顿必有。
一而再,再而三,捡珠子的手未曾停下来,乌黑的手腕子抬着,交来回回,袖口上那只小胡蝶飞得欢乐,看得人目炫狼籍……
莞初低头瞧,手里塞过来一个油纸包,呀,竟是两只小包子。“多谢多谢。”恰是心喜要往嘴里塞,忽见远处一晃,莞月朔把拉了绵月,几步闪到了汉白玉的桥栏后。
“这还不都得您老操心。”
“太太,您歇了吧。这迟早的,也是劳累。”
“哪还能有剩的。”绵月说着握了莞初那只妙手,“不过,有这个。”
闵夫人一觉醒来已是后半晌,一睁眼,面前的气象一模一样,未曾挪动分毫,让人不觉惊奇这但是只一睁眼一闭眼的工夫?梧桐扶了着主子坐起家,上了热茶,闵夫人抿了几口,长长出了口气,方醒了精力,定放心,木鱼声又起。
“哦,不是。快到腊八儿了吧?”二娘做的腊八粥最是人间甘旨……
闵夫人点点头,眼曝红丝,部下念珠飞转,口中碎碎地只念阿弥陀佛。
两碗红米粥,一叠荷叶包子,一盘炒青笋,一盘凉拌鸭肫,一盘醋藕。
“不过,太太,来日方长,您老这么每日跟她耗着,多少辛苦,心又软看不得。”彦妈妈边说边拍了拍胸脯,“今后您尽管交给老身,她还敢在谨仁堂耍赖不成?管保这二奶奶能安循分分地,一日里头再无闲时候。”
定了定魂儿,绵月小声问,“女人,又是三爷?”
……
“……”绵月忧心忡忡,“女人,那经文我们数得清清楚楚的,今儿这一出儿谁晓得是怎的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