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睿闻言不由欣喜,做庄票投沙船风险大,几凡农物都有虫害这一项,油豆向来利大,现在如果再减去此项包管,风险更小些,看来真得派人再往本地瞧瞧。看着丫头不觉露了笑,打趣儿道,“小小年纪,你倒哪儿都去过。”
“快抄!”
莞初低头细心地抄着,看着那一行行的标注,有密码的钱两,有暗号的唆使,另有些货色,又不解道,“油豆?票号也做农物买卖?”
“暗号?”
他走了,留下莞初抹抹额头的汗,今儿夜里他就是爷,是天大的爷,说啥是啥。
暴风呼号听不着打更声,齐天睿抿了口茶,瞥一眼玻璃鈡,再有一个时候天就要亮了,看丫头烛灯下小笔一刻不断,账簿之上都是规端方矩的蝇头小楷,比之前在佛经上点的琴谱子要清秀多了,可见用心。齐天睿心道不能再折腾她了,这一宿熬了,明日的戏还如何唱,便道,“睡吧,明儿早晨再抄。”
“哦,”莞初又持续誊写,“油豆子最好长,还不长虫子。”
好半天,齐天睿才哑了声儿道,“水凉了。”
“……给睿祺洗过。”
“嗯?”丫头一愣。
敢怒,却毫不能言,起码彻夜不能。莞初部下用力,“嘶…”他悄悄嘘出了声,那力道正正合适,可贵的舒意。西北风沙烈,江南发展之人头一次突入便落下了这么个弊端,现在觉着头顶经络渐渐疏浚,那堵死的痛便顺着她的小手舒缓开去。水雾迷离,抬头她领口上淡淡的青梅枝,一下一下闪在眼中,花露的香掩不住那近近拢着他、亲亲的女儿香,不觉醉了眼,喃喃道,“不急洗。”
莞初脸还未及红,脑筋便嗡的一声,可当着这些大丫头们的面如何说得奶奶我也未曾近身的话,只得咬着牙硬着头皮道,“无妨,我来。”
“哎!”
桌上摊开着笔墨纸砚,齐天睿正看着一本薄薄的账册,手边是翻开盖子的茶盅,冉冉的热气。这是几本不能归入总薄的私帐,齐天睿一边合,一边做着标记。合好一册就递给身边的莞初,莞初照着那标记分门别类登在厚厚的账簿上。
“……哦。”
“我六岁那年。”
她没搭话,手指好是轻柔,他清楚感遭到了那难缠的结,却觉不出一丝一毫的撕扯。微微展开眼,她站在身侧,低着头细心地解着他的发,身子好近,女儿娇就在面前;玻璃烛灯,水雾朦朦,白净的小脸上这一小会儿已是感染出一层薄薄的红晕,粉嫩嫩的……
莞初这才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走到那躺椅跟前儿,把盆架子移在躺椅头枕旁;挽起袖子往木盆里舀了热水,端起来放在盆架上,歪头瞧了瞧,这盆架子有些低,如果要洗到发鬓,他还得把头今后仰,得找个物什垫一下就好了。摆布瞧了瞧,见那小桌上的茶盘厚薄正合适,腾了茶盅,拿过来垫在木盆下,高矮正合适。
“我不会。”
这一泡就是半个时候,待他洗好换了洁净的中衣裤出来,莞初拿着将将烘好的手巾转到他身后踮起脚给他捂干头发,又拿了木梳子悄悄拢着,不敢扯着,极谨慎。
又是这么霸道,将才吃得汗流浃背的时候那神采红扑扑的刚觉着暖些,这一刻怕是又阴了。莞初迟疑了一下下,打起帘子。浴桶里蒸着热水,一旁有小架子、另有个小茶桌,只是不知何时抬进了一个竹躺椅,那人只穿了一条棉绸的里裤,四肢摊开卧在上头,雾气冉冉正熏得端倪迷离,这目光一眼瞥在她身上,浑身便扎了刺一样。
小声儿清脆,欢畅得似那林子里夙起的鸟儿,一乍翅膀就飞向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