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睿起了身,走到桌旁落座,另取了纸笔,蘸墨。
“不必了,我本身……”
说罢,她回身把手浸入冷水中,连多一句可问的话茬都不给他留下。齐天睿有些憋闷,这是怎的了?都摔成这德行了,狼狈不堪,这丫头除了有些发楞,莫说绝望,连点凄然的色彩都不见。难不成她是厥后没体例了,去见叶从夕?不能,若当真如此,石忠儿早该出去禀报才是。
“不怕挨板子?”
她咬死了牙就是不说,连她明日将如何计算他都猜不出,齐天睿一旁看着,内心忽地一股子邪火,才明白为何闵夫人能常被她气得风仪全无,丫头这副不与任何人计算的模样真是看得人咬牙,一点子顾恤之心已荡然无存,恨不能立即迫着她哭得鼻涕眼泪,跪地告饶!
齐天睿不能信,已经敲了半夜天,五更就要起床祭祖,她另故意机抄经??这般笃定,她定是已然有计算!难不成她终是敲开了九州行,从伴计口中得知了金凤下落?若公然如此,这会子哄他睡下,才好脱手找那金凤?看丫头,清平悄悄地抄经,涓滴不见半分邪念,那个能装得这么像?
她褪了薄袄儿,轻手重脚地爬上了床,一只小猫儿一样伸直在了床里。
“你又要做甚么?”
只是,她会如何来躲?如果在万产业铺碰了壁就折转返来,精力足,心眼儿活,她许是会像昨日一样,奉迎他,服侍他吃、服侍他沐浴,装灵巧,装不幸,哄他应下,他呢,便也顺手推舟玩耍一番;可此番,一场风雪将那丫头的小算计打得七零八落,温饱交煎,两天一宿未眠,频频碰鼻,是男人也要折下些志气,更况女人?更况一个不敷二八之龄的小丫头?会哭吧?必然会,江南可贵一遇的酷北风雪,冻也把她冻哭了,本来的脸面、心机怕是都被打回了本相,一旦回到这红烛暖帐,再见到同榻而眠之人,她不哭,才是出了鬼!
“年夜祭祖,各房都有,我昨儿没抄,今儿已经晚了。”
并未觉出他语气的暴躁,她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齐天睿最不耐女人的泪,他不会劝,更不会哄,这泪便会弄得民气烦意乱。逗弄她玩耍多少兴趣,现在逗哭了也是无趣,心燥,竟是有种再不结束就更要出岔子的感受。不过,事已至此,该早早就着台阶往下走,毕竟,明日祭祖不成儿戏。
帐帘落下,烛光照过来,裹着薄袄那身子仍然细细的,肩膀倒端得平允,低着头,黏湿的发已然干透,小发髻抓拢不住垂下来,丝丝缕缕,帐帘上的影子好是清楚。
现在,只想等她开口。
起了更,雪终究停了,白茫茫的静。偶尔窗咔嚓一声,雪沉压断了枯枝,悄悄地归入夜;吵嘴相接,看不到底下冰封的荷塘。
……
“你今儿是回粼里了么?”
齐天睿躺在床上候着,头枕着双臂,毫无睡意。不到一个更次了,她再不说,就统统都晚了。虽说也恨她不知好歹,不如就让她出一次丑,可齐天睿现在内心头于那金凤、于祭祖早已不甚在乎,仿佛一门心秘密一件东西,费经心力筹划,到最后已然忘了初志多少。
天将朦朦亮,莞月朔激灵醒过来,身边已经没了人,腾地坐起家没防备手支了身子,“嘶!”疼得咧嘴。
齐天睿蹙了蹙眉,“粼里,你不是回娘家了?”
“嗯?”她似没听懂,仰起脸瞧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