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渊见他不再老子老子的呼喝,神情也比方才端肃了很多,仓猝凝神谛听。
每日拂晓他便呈现在这街巷中,到中午前,需将由此往南的二十余条巷道阡陌打扫洁净。这条巷子夙来打扫起来并不费事,一侧是宫苑的围墙,本来行人就寥寥。巷口的茶摊仆人非常心善,他经常去讨口水喝。也就是这茶摊的仆人才晓得他的名字,少夌。
少夌仓猝点头,“没有没有……”
那人转头看了看少夌,“你可有受伤?”
小六扯扯她的衣袖,“好了好了,我们一个算命骗子,一个放逐徭役,谁也别说谁了。倒是你今儿个如何了,愁眉苦脸的。”
“你是不是另有内伤?可有气闷头痛?”她仍不依不饶,“走,我带你去医馆……”
少夌愣了愣,“但是……你的伤不是更要紧?”
半晌,只见四角青烟腾起,但是每一处烟气形状分歧。北首如青龙于天,烟雾薄弱彭湃,直上半空。南首却如幽兰初绽,亭亭袅袅,枝蔓蜿蜒而散。东首烟气本来笔挺上冲,到了半空忽地飞散开,如舞女水袖婀娜生姿。西首的烟雾环绕间,竟透出剑色刀光,铿锵缠斗间显出江山壮阔……
那人已将石台四周香炉中的炭火燃起,苏九渊这才重视到这四个香炉,方才在这里转了这么久,竟完整没重视到这四个款式平平好像石柱的香炉。
那人压抑着闷闷地咳了几声,朝后躲了躲,“救你也是偶然之举,你无需挂怀。”说罢端起茶盏。少夌知他是不欲再与他扳谈,却不罢休,伸手将他的手臂握住,“给我看看。”
眼睛方撇进那茶汤,已然惊得一个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少夌摇了他几次,他方回过神,搁下茶盏就走,“这事费事了,太费事,你躲着点,不是,躲远点,越远越好……”
这日凌晨一场大雨初歇,巷子里湿滑泥泞,宫苑里飞出的乱叶落了一地。少夌昨夜本就没睡结壮,这会儿见这一地乱糟糟,不免烦躁。快到茶摊的时候,瞥见那人已坐在那边。不知何故,相较以往的淡定,他竟有些坐立不安的神态。少夌不免多看了几眼,也就没重视吃紧转入巷子来的一辆马车。
驿车之人慌镇静张翻身下来,走到跟前,向那人连轮作揖,“这位公子和这位小哥可有受伤?雨天湿滑,实在抱愧了。”
那人又转头对那车夫道:“我亦无妨,既是雨天,驿车还需谨慎。”言罢回身拜别,很快消逝在巷子绝顶。少夌清楚瞥见他行动间,微微有些踉跄。待追到巷口,却早无踪迹。他又仓猝转回茶铺,“店家,那位客人,住在那边?”
马车走得很急,驿车之人应是有些本领,转过来非常稳妥。但是却没算到地上的泥水烂叶,车轱轳一个打滑,车厢就歪倾斜斜往那宫墙上倒去。
“要紧?”他的眸光又飘开了去,“有甚么是更要紧的?”
少夌挠了挠脑袋,“就是昨日,那马车……”
少夌吃紧回过甚,瞪眼着那人,“段小六,你再胡说一次尝尝!”
小六接过茶盏,摇着头道:“比来酒钱涨了,更加喝不起了,我这看事的银子钱可也得涨一涨了……”
苏九渊立时了然,一时也不及向洛秦伸谢,直接奔向东侧,公然在最外侧的金匮上看到了新悬的牙牌,上书:西阁。
“你身后的柜子里,取荼芜、月支、茵墀、芸辉、银夏各一支线香,再去书架上随便取一本书卷。”那人说完,见苏九渊兀自愣神,不耐烦道:“老子另有很多事,你不快点老子就走了。”
苏九渊不是没见过斗香观烟,但是面远景色倒是闻所未闻。其间香料选材的详确,分量的拿捏,火候的把握,乃至室内民风活动,无不需极经心的计算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