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走得很急,驿车之人应是有些本领,转过来非常稳妥。但是却没算到地上的泥水烂叶,车轱轳一个打滑,车厢就歪倾斜斜往那宫墙上倒去。
少夌吃紧回过甚,瞪眼着那人,“段小六,你再胡说一次尝尝!”
小六扯扯她的衣袖,“好了好了,我们一个算命骗子,一个放逐徭役,谁也别说谁了。倒是你今儿个如何了,愁眉苦脸的。”
眼睛方撇进那茶汤,已然惊得一个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少夌摇了他几次,他方回过神,搁下茶盏就走,“这事费事了,太费事,你躲着点,不是,躲远点,越远越好……”
小六接过茶盏,摇着头道:“比来酒钱涨了,更加喝不起了,我这看事的银子钱可也得涨一涨了……”
那人似是没推测他会脱手,一惊之下竟是没有挣开,少夌只觉那手臂坚固有力,竟已是脱了臼。当下再不踌躇,上前一推一揉,已将手臂归了位。那人面上一松。额际细细的汗粒。
少夌皱了皱眉,如果真受了伤,只怕不会再来。正深思间,有人在前面轻声唤道:“妹子一大早思着哪家郎君?”
苏九渊立时了然,一时也不及向洛秦伸谢,直接奔向东侧,公然在最外侧的金匮上看到了新悬的牙牌,上书:西阁。
店家还沉浸在方才的惊险当中,这才回过神来,“不……不清楚啊……他既然日日都来,想必明日还会再来的吧……”
过了好久,那人才转过脸来,有些猜疑地望着她,“我昨日救了你?”
“你是不是另有内伤?可有气闷头痛?”她仍不依不饶,“走,我带你去医馆……”
约莫半个月前,少夌重视到日日坐在茶摊的那位客人。每日他入了这巷子,那人已经守在墙边,低头不语,并不与人扳谈。等茶摊开了炉,他就坐到同一个位子,仍专注地对着宫墙。他扫至那段宫墙下,那人才会抬眼看一看他,复又将目光落在墙角,仿佛那边有着甚么极贵重的东西。少夌顺着看了很多回,甚么也看不到,不过一些石砾沙土和芜草横生。但是那人的目光极其专注,让他每回颠末那边,都不自发的谨慎绕开了去。能少惹一事就少一事,他很明白这个事理。
那人竟是很利落地抽回击臂,“不能去。”
好久没有动静,苏九渊正欲问那来人,见他负动手正望向那棋盘正中,嘴里嘀咕道:“现在这防蠹的芸草也偷工减料了,集贤殿的阿谁老头子当真吝啬,再撕一页尝尝……”说罢又欲从苏九渊手中的书卷里扯去一页,苏九渊下认识地护着书,还将来得及禁止,听他一顿脚,叫道:“有了!”
茶资付的非常丰富,店家天然非常欢乐,每日里,除了不时添热水,布几道点心小菜,并不去扰他。他一贯坐着的位子,也老是打扫的非常洁净。
少夌愣了愣,“但是……你的伤不是更要紧?”
那人已将石台四周香炉中的炭火燃起,苏九渊这才重视到这四个香炉,方才在这里转了这么久,竟完整没重视到这四个款式平平好像石柱的香炉。
那人又转头对那车夫道:“我亦无妨,既是雨天,驿车还需谨慎。”言罢回身拜别,很快消逝在巷子绝顶。少夌清楚瞥见他行动间,微微有些踉跄。待追到巷口,却早无踪迹。他又仓猝转回茶铺,“店家,那位客人,住在那边?”
少夌不怒反笑,“这都城里头,也就我一个晓得你胡说八道的来头,万一不谨慎说漏了嘴,你是不是要被捆了送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