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渊仓猝抬头看去,只见密密的线阵正缓缓上升,稳在半空,石台四周已再无禁止。他大喜,回身欲谢那来人,见他已经仓促拜别,丢下一句:“我劝你快点,该拿的从速拿,一会儿困在内里,我就管不了了……”
好久没有动静,苏九渊正欲问那来人,见他负动手正望向那棋盘正中,嘴里嘀咕道:“现在这防蠹的芸草也偷工减料了,集贤殿的阿谁老头子当真吝啬,再撕一页尝尝……”说罢又欲从苏九渊手中的书卷里扯去一页,苏九渊下认识地护着书,还将来得及禁止,听他一顿脚,叫道:“有了!”
他将五炷香递到那人面前,他似是顺手取了四支,一一悄悄捻揉,接着插入炉中。残剩的一支,将那香碾碎了,置于轻如纸片的银叶上,隔火而放,置于每个香炉的边角之处。
半晌,只见四角青烟腾起,但是每一处烟气形状分歧。北首如青龙于天,烟雾薄弱彭湃,直上半空。南首却如幽兰初绽,亭亭袅袅,枝蔓蜿蜒而散。东首烟气本来笔挺上冲,到了半空忽地飞散开,如舞女水袖婀娜生姿。西首的烟雾环绕间,竟透出剑色刀光,铿锵缠斗间显出江山壮阔……
苏九渊不是没见过斗香观烟,但是面远景色倒是闻所未闻。其间香料选材的详确,分量的拿捏,火候的把握,乃至室内民风活动,无不需极经心的计算掌控……
眼睛方撇进那茶汤,已然惊得一个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少夌摇了他几次,他方回过神,搁下茶盏就走,“这事费事了,太费事,你躲着点,不是,躲远点,越远越好……”
小六扯扯她的衣袖,“好了好了,我们一个算命骗子,一个放逐徭役,谁也别说谁了。倒是你今儿个如何了,愁眉苦脸的。”
那人竟是很利落地抽回击臂,“不能去。”
少夌皱了皱眉,如果真受了伤,只怕不会再来。正深思间,有人在前面轻声唤道:“妹子一大早思着哪家郎君?”
少夌仓猝点头,“没有没有……”
马车走得很急,驿车之人应是有些本领,转过来非常稳妥。但是却没算到地上的泥水烂叶,车轱轳一个打滑,车厢就歪倾斜斜往那宫墙上倒去。
每日拂晓他便呈现在这街巷中,到中午前,需将由此往南的二十余条巷道阡陌打扫洁净。这条巷子夙来打扫起来并不费事,一侧是宫苑的围墙,本来行人就寥寥。巷口的茶摊仆人非常心善,他经常去讨口水喝。也就是这茶摊的仆人才晓得他的名字,少夌。
“你是不是另有内伤?可有气闷头痛?”她仍不依不饶,“走,我带你去医馆……”
这日凌晨一场大雨初歇,巷子里湿滑泥泞,宫苑里飞出的乱叶落了一地。少夌昨夜本就没睡结壮,这会儿见这一地乱糟糟,不免烦躁。快到茶摊的时候,瞥见那人已坐在那边。不知何故,相较以往的淡定,他竟有些坐立不安的神态。少夌不免多看了几眼,也就没重视吃紧转入巷子来的一辆马车。
苏九渊立时了然,一时也不及向洛秦伸谢,直接奔向东侧,公然在最外侧的金匮上看到了新悬的牙牌,上书:西阁。
那人压抑着闷闷地咳了几声,朝后躲了躲,“救你也是偶然之举,你无需挂怀。”说罢端起茶盏。少夌知他是不欲再与他扳谈,却不罢休,伸手将他的手臂握住,“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