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自古以来,正路官和杂流吏、该死的政客和打工的公事员,向来都不能算是一个物种。
将部下一堆人吼了开去,杜岚这位灵台丞属官却又长叹一声,以手书空道:“承平贼,承平贼,尔辈不叛于齐鲁,不叛于吴越,偏要叛于洛阳,不通于经,不通于史,偏要通于异术。使我这司侯星气的博学鸿儒,却沉湎于司狱贱役,难道咄咄怪事也哉?”
“魏书办是吧,杜博士正领着人查抄新辟的石牢,筹办迎候上官勘验,你这时候去倒是方才好,来来来,跟着我朝这边走――”
诏狱大牢前面,有一些余暇的单人囚室,是给那些犯了大罪却又职位特别的囚徒筹办的。但是汉家轨制,对谋叛的宗室常常是促其自裁,失了势的外戚也不会给他们一点应有的面子,这些囚室也是以孤单了若许年。今个儿,总算是有了它们派上用处的时候。
要只是混凝地盘牢也就罢了,谈不上甚么新奇,地牢底下,立起来的数块大石才是重头。看上去,都是石工凿刻过、已经略具人形的上好青石,中间那块还模糊暴露点须发冠冕的雏形,不肖说,都是不知哪家贵官朱门预备在本身阴宅前立着的守墓石翁仲,为了“忠勤王事”或者凑趣阉党,就这么直接送到诏狱内里来了。
掂了掂手内心那一小吊铜钱,感遭到了一点阳间炊火气的何牢头顿时脸上的阴气散去了很多,脸上固然还是带着那种看谁都想咬下三两肉的恶相,脸部的肌肉却不那么生硬了:
他在上面发脾气,四周一圈的人都噤若寒蝉,不发一语,只要几个杂绫官衣服青绀绶的老官人谨慎翼翼隧道:“西园禁军的几位将官说是从反贼处收缴来的此物,我们也确切随禁军去看过反贼的那处庄子。的确是坚固如石,当场着力士用铁锤猛击,也只是暴露些白点子,数十锤火线能破壁,远比平常砖石安稳很多,这个……”
当然,那些很有清正之名,却没有力量何如得了一拨拨当道外戚和寺人的名流,比如让关内百姓叩阙讨情的李膺,因为出狱以后被洛阳百姓高呼万岁而再度死于诏狱的李固,因为“同囚多羸病”而自请先受鞭挞的范滂……这诏狱里倒是关了一批又一批,足可让只出了周昌顺、左光斗聊聊数人就标榜士风节义玩结党的东林君子们愧杀。
这些勾管缧绁的禁子被狱中阴煞气机感染,看人的目光都像在对囚徒上刑,这个年纪不大、身量不高却细弱如石墩的禁子头儿特别如此。得了狱官的指派,他却将一双颀长眼睛睁大,上高低下仔细心细地把小胡子的仙方士打量了一圈,倒有些像是屠夫在打量待宰的猪羊。
按着汉时旧俗,土木修建不管是用条石还是青砖,榆木还是楠木,地基总还是用的柳条夯土。就算是诏狱的牢房都半截在地表之下,这柳条夯土的名誉传统还是没有丢下。但是何褚领着魏野却没有直奔那些长年阴暗不见天日的牢房,倒是绕过那大牢朝前面去了。
“马元义天然不是甚么三头六臂的人物,他被械送入官的时候,鄙人我也是瞧见的。{首发}不过是个练了几手枪棒拳脚的男人,上了枷,落了锁,甚么神通也都是白饶了。”
杜博士的感慨伤怀,临时能够不去管他,魏野依着这脾气躁切的家伙叮咛,下了石牢,却发觉这牢房内里倒是别有六合,不像平常缧绁只是造一间健壮屋子就算完,而是陷地五六丈深,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地牢。地牢四壁也是用混凝土浇筑,估摸着大枪府从承平道那处屯兵田庄里抄没出来的水泥全都用在这里了,也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又一新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