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他头一次想对小幺罢休了。
两人对视很久。
干枯的枯草收回纤细的沙沙声,让芜歌的声音蒙上一层迷蒙的感慨。
“你过得好吗?”徐湛之低颤地吐出这句,定定地看着芜歌。
拓跋焘只感觉这张潮红的小面庞当真是揪心,疼惜地覆手上去,悄悄抚了抚:“难受吧?不怕,父皇在,牛鬼蛇神都不敢靠近晃儿。”
义隆双目熬得通红,清楚泛着泪意。
明殿,拓跋焘长身如玉,站在巨幅版图下,微微抬头,目光虽落在那片娟秀江山上,眼神却微有迷离,似在深思。
但半夜梦回时,他确切涌生过罪过感和热诚感。徐献之虽是自裁,在贰心底倒是他弑父了。
那日的相拥,他是当作此生的死别来对待的。
“呵?”拓跋焘薄怒冷哼,就差没指着老太医骂了,“如此说来,倒不是你医术平淡倒是朕孤陋寡闻了?”
他推窗,望着黑漆漆的夜幕。彻夜,无月,无星。北风砭骨刺心。
在五年的胶葛分合里,他早已丢了九五之尊,面子早无,那他只想留下一点情面吧。
错过就是错过了。
距南岳两百里的官驿,刘义隆攥着飞鸽密报,深思好久,终是顺手把那小布条扔进了炭盆里。
太医只感觉满头都在冒汗。小儿高热,常常就是反几次复。他暗叹一气,扭身恭敬地回道:“皇上有所不知,幼儿头一回高热,老是要烧上两三日才气完整退热的。”
芜歌瞟一眼纸包里的烤肉,眸光染了迷离之色。半晌,她抬眸:“你知我为何一起都不吃你们烤的肉?”
他们急行至入夜,便宿在了一处破庙里。
徐湛之的神采跟着女子甜糯的声音褪得越来越惨白。
徐湛之的面色已由青白转做了灰白,眸子都似凝住了,只呆呆地看着芜歌。
徐湛之怔住,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徐湛之的面色由白转青。他微微张唇,倒是词穷。他不知从何时起确确实在是讨厌这个姓氏,可到头来哪怕他自主流派,他也还是徐将军。他不是没想过,满朝的同僚背后里是如何对待他背弃家属,背叛天子的。
义隆偏过甚,不看老头子,也不准老头子再看他:“一步错,步步错。既然相守也是折磨,倒不如成全她一个称心吧。”
宗爱蹙眉,的确是他自作主张,姐姐乃至没捎动静给他。刘义隆南岳祭天的动静几日前就已经收到了,可他们晓得求医内幕倒是经过六嫂嫂。
义隆一动不动,只岿然入定般望着天涯。
“去万鸿谷那一起,同现在何其类似。我就是一起闻着这些肉香,从兰陵一起到新平的。”眸底闪过泪光,带着森森寒意,她勾唇,嘲笑那刻,蓦地扭头望向火堆,把几欲夺眶的泪水蒸腾在火光里:“徐湛之,你如果亲目睹过万鸿谷,你下辈子都没脸转世为人的。”
宗爱单膝跪下:“陛下,主子请旨南下郯郡,策应姐姐。”
拓跋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龙榻前去返踱着步子,不时扭头看向龙榻上烧得小脸通红的晃儿。
小家伙睡得不太安稳,嗯嗯哼唧了两声。
从他决定南岳祭天那日起,他实在就料定了现在的局面。在要不要放小幺走这一事上,他是纠结和无措的。
……
这夜,霜冷风急。
芜歌却不放过他,扭头盯着他的脸,嘲笑道:“你晓得,我为何放过了徐浈之、徐浩之和你吗?”
半晌,拓跋焘都无动于衷。
芜歌笑了:“你感觉呢?”她敛笑,满目只剩苦楚:“徐湛之,凡是你念及骨肉手足之情,徐家不会沦落至此。”
徐湛之号称铁面将军,哪怕不是战时,北赴滑台也是一起急行军。芜歌一行三人都做男儿打扮,混迹在清一色的徐家军里多少还是打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