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自从祭天返来，就从承明殿搬家去了清曜殿。对外的说辞是养病。
芜歌暗叹一气，意兴阑珊地把花篮递了畴昔：“夜了，归去吧。”
义隆的唇角微微勾起，浅淡地笑呓：“小幺是个固执的女子。”话落，他便浅浅睡去。
茂泰忙不迭地进屋，一起边走边捡，走到御案时，手里的宣纸已摞了厚厚一打。余光瞥一眼，还是旧光阴里，阿谁女子的一颦一笑。有豆蔻之年的，有平坂的，有清曜殿的，另有他并不晓得的荒郊野岭的。
“刘义隆这招引君入瓮，借刀杀人，真真是高超。”宗爱冷哼。
心一浅浅抿一口茶，坐到老头子劈面：“他肯喝药是因为我跟他说，你肯戒酒了。”
……
檀婉妃分开清曜殿，终究还是给檀府捎了家书。
老头子气得直吹胡子，哼道：“你这是谩骂那小子又练得遍体鳞伤啊？”话说完，他便轻叹一气。那小子真是死倔。明显不舍得，又何必放人走？既然放了人走，又何必执念成狂？他回想起那日在练功房里的木人桩前，捡起那臭小子的景象，直点头。
“呵，挂记朕？不过是想确认朕是死是活。”
义隆愤怒地盯着心一，可结束，还是乖乖端起那碗药，一饮而尽。
“小泰子，本宫也不难堪你。只是皇上回宫至今，已有月余，众姐妹都未曾见过皇上，只传闻皇上龙体违和，我们实在是忧心。劳你再通传一次，就说我们很挂记皇上，求皇上拨冗一见。”端妃凤仪端庄，语气不容置疑。
茂泰顿在房门外，麻着胆量，禀道：“皇上，娘娘们实在挂记皇上，求皇上一见。”半晌，他都听不到覆信。就在他都放弃了，意欲回身拜别时，书房里飘来一句嘲笑。
老头子又打了个酒嗝，灌一口酒，抹一把嘴：“毒就毒呗，我还是解毒的呢。活那么长做甚么？七老八十也就活够本了。”
偏殿，欧阳不治歪倚在太师椅上，灌着一壶老酒。见心一入屋，他赶快坐起，打了个酒嗝，问道：“臭小子睡了？”
心一顺手拎走酒壶，走向新购置的那面百子柜：“物尽其用。这酒先存着，洗濯伤口倒是顶好的。”
“不如草民陪皇高低一局吧。”心一自来熟地走了过来，熟稔地落座，把药碗搁在案上，顺手拿过白羽棋笥，信手落了一枚白子。
芜歌再一次听到建康的动静，是通过弟弟宗爱。
茂泰恭恭敬敬地双手捧了过来。见主子可贵表情好一些，他适时地劝道：“皇上，该是时候喝药了。欧阳先生都催了好几次了。”
义隆不置可否，懒懒惰散地走到一侧软榻，歪倚了上去，抽出那副白羽墨玉棋，又摆布手对弈起来。
心一悲悯地扫他一眼：“疾在心中，药石无灵。我和欧阳先生开的方剂，治本不治本，可起码能保住你的心脉。”
“哈哈哈。”义隆忽地笑出声来，临了，敛笑，道，“自欺欺人。就你和老毒物这类医不自医的，也敢来医朕。”
婉宁都已作势要退下了，闻声，只得红着脸顿下步子，顶着身后男人的目光，如芒在背后摘着花。
心一劈面前这个讳疾忌医的病人，非常无法：“昨夜入眠了吗？不吃药入不了睡吧？”
朗月不再，繁星全无。
连阿谁认来的二皇子也被遣去了阿哥所，任那小子如何死皮赖脸，天子再不允他进殿。
义隆的眸子又颤了颤，一道不易发觉的亮光闪过眼角。
那副狼狈的模样，他只在那小子十岁之前见过。当时，是在狼人谷，那小子正被邱叶志各式磋磨着。
茂泰瞥一眼这群莺莺燕燕，只好点头：“主子遵旨。”说罢，又掩好殿门，急仓促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