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峻不饿,就是困,从小被父兄和姐姐娇惯到大,把他养出个少爷脾气的同时,又有一份实心眼,他不晓得镇国公只是想给他个经验,让他闭门思过,只觉得抄完家规就没事了,相对的,他感觉五百遍家规抄完他便能够出去,因而拼了命地抄,抄到面前冒金花都不肯睡。
喜鹊却被吓了一跳,一边施礼,一边悄悄地拉了一下陈若弱,陈若弱反应过来,从一堆帐本里抬开端,正对上顾屿含笑的脸庞。
直到顾屿走到近前,顾峻才反应过来,蓦地转头,一见顾屿,他就瞪圆了眼睛,“大哥!”
列出比来一年每个月的节余银子,陈若弱让人去了一趟钱庄,对了一下存入的钱款,又把府库里的现银按年代算过,一笔一笔称了重,扫一眼底下也不知是因为天热还是别的甚么,个个满头大汗的管事们,她瞪起了眼睛,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顾峻看上去实在是困得很短长了,顾屿出去的脚步声他都没有发觉,墨汁早已干透的笔尖随便地涂抹出几行底子不存在的字来,就把那张纸挥到一边,仍旧闭着眼睛在新的纸上挥笔。
顾屿发笑,没有进一步,也没有退一步,反倒是不按常理地伸脱手,摸了摸猫脑袋,语气和顺道:“你是这府里的主母,想做甚么就做甚么,并且,府里的帐本不清楚,也是文卿胡涂,惹夫人劳心劳力,文卿感激惭愧还来不及,何故言见怪。”
顾峻困得很,到底想着从小到大的情分,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道:“行了行了,不就是嫁人吗?等明儿我去跟你娘说,让你本身在外院挑个合意的,上回我见了一个小子,能说会道,长得也俊乖,等我问他娶人了没有……”
前日陈若弱差人送来的食盒里已经甚么都不剩下了,糕点这东西甜腻,她送来的又多,顾峻开初强撑着不吃,厥后夜里饿得抓心挠肺,还是翻开吃了,冷透的甜心糕滋味固然不如刚出笼时好吃,但几个下去,实在很能饱腹。
镇国公府的桌椅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料,她把手拍疼了,却也没拍出响来,不过仍然有效,当即就有两个年纪轻的管事娘子一抖,吓白了脸。
陈若弱被看得脸红了,好半晌才憋过气来,哼哼唧唧地把帐本一放,仿佛找到了面前人的甚么缺点了似的,轻咳一声,说道:“这些帐本底子就没有专人来记,花出去的银子条条都没个定命,就像锦缎,明显库房里有上好的缎子,每个月还是一笔花出去的,这记的也不是多少多少匹,而是甚么一车两车的,这里头的账也就乱来乱来……”
陈若弱低着头,没重视声音,闻言下认识地回道:“是底子对不了账!”
好轻易熬到买进的账算完,闻墨手边的纸上已经写满了名字,每一个名字底下都或多或少有些正字,有的正字已经四五个,有的正字只要两三笔。
顾屿唇角上翘,没说这只是他归家三日内的服从,之前的账都是寄到书院里给他通阅,游学期间,他几近没见过府库,大抵上能差个不离,已经不错。
叠得整齐的那一堆家规最上面,顾峻的笔迹工致又标致,是标准的台阁体, 而他面前狼藉的一大片,笔迹就非常放飞自我了, 有的是压根看不出字形的草书,有的是又急又快的一字连笔, 顾屿走近时,不慎踩到一张, 拿起一看, 倒是半张狂草, 半张仿佛是气急了描来宣泄的小人头像,勉强能看出是个女子的模样,梳着两边翘起的扫把头,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对劲地大张,暴露一口尖尖的牙齿。
猫警戒地动了一下耳朵,踌躇了一下,还是眯了眯眼睛,任由他挠了挠下巴,顺了顺脊背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