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应眼皮一跳,叮咛下去,“其他人等退下”,待众仆悄无声气鱼贯而出后,接着道,“说下去。”
徐婶战战兢兢地立于门边,指节掐得发白,说话也磕磕巴巴,“昨夜亥时,老婆子正······奴婢正睡着,老头子······夫君仍坐在屋内望了灯烛发楞,不肯寝息,迷含混糊间听得老头子一声大呼,接着拔地蹿起,飞奔出门,我放心不下,仓猝披了件衣裳跟上,就见······”,往下,按着昨夜景象照实道来,天然免除了丢弃死婴一节,只说白手入白手出,在东院呆了一刻钟不知做了些甚么。
“嗯!”
两炷香后,仆人强压焦急喘的气味,俯身站在圆桌旁,“徐管家阁房说——徐管家病了,卧床不醒。”
“主子看过了,徐管家确是昏倒不醒,盖了三条棉被,仍浑身冰冷,盗汗直冒。”
狄应虽早有预感,神采仍不由得更加黑沉,短而齐的指甲因偶然的颤抖敲击了碗碟收回轻微的响动,多年的杀伐与策划早已让他练就了一身不动如山的本领,怒意与不安在腹中兜了一圈,化作脸上的凝重,收拢五指攥起拳头,狄应沉寂说道,“唤徐氏前来。”
“派府医畴昔诊脉。”狄应啜了一口米粥,平平说道。
“嘘——”,一浓眉阔腮的女子面带厉色,冷目一瞟,见小丫头尚算见机,立马低眉垂眼,躬身以待,方才嘴角含笑地转头凝睇着长案前执笔作画的美人儿。
“是”,仆人如蒙大赦,仓促奔出。
“婶子可要服膺,甚么当说甚么不当说。”言罢,齐越抽了她手中的白布巾,点点头,“出来吧。”
半刻钟不到,回禀的仆人后背已被盗汗****,双眼泛白。
“齐越,咋返来了?”徐婶扭头,泪眼昏黄地问道。
目睹着到了朝参的时候,象牙笏,笏囊,马匹,昔日都是徐管家提早备好,不必另行叮咛,几年来从无变动。
“去召徐管家前来。”狄应叮咛道,话音刚落,便有一仆人仓促忙忙地朝外小跑而去。
“说甚么!”狄应耐烦耗尽,一把将玉箸摔在桌上,低吼出声。
狄应目光如刃,紧盯着徐婶面庞,见其怯懦不似假,悲怀亦如真,话语当中本就真真假假,徐婶也有些底气,便没瞧出甚么,待她言毕,寂静半晌,又问,“其间管家可说了甚么······”
话音未落,全部抱阳轩的主子婢子里里外外跪了一地,那名仆人更是趴在地上缩成一团,浑身颤抖,“徐管家阁房说自打前夕事了,徐管家便一向心中不安,昨晚夜深人静时,不知为何俄然暴起,不管不顾摔门而出,一起直奔······直奔······”说到此处,再也不肯往下说了。
一旁侍立的下人们都不由得提心吊胆,缩手缩脚起来。
“老爷命我召你畴昔问话,方才我在院中连喊几声无人应,又闻得徐婶张口杜口肮脏事······待会儿到了老爷跟前,万不成这般口无遮拦。”齐越上前扶起徐婶,看了床上昏睡的徐管家一眼,叹了口气,“如果惹怒了老爷,管家大人的病······哎,就当为了管家大人,婶子亦当谨慎。”
“到底是遭了甚么孽,昨日还好好的······”
徐婶凝神细心机考,挑了句无关大碍的话,“昏倒前······倒是说了句甚么······正中午分,烈阳曝晒,就是这句,老婆子记得清楚。”
“哦?”
狄应面色垂垂冷硬,强大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
内院,抱阳轩中,狄应两臂平伸,任由两名僮仆帮其着衣,系带,套履,又有几名下人端盆,倒水,送来早餐,出出入入,好不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