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铜镜中分外白净却遍及皱纹的一张脸上,紧闭双眸缓缓展开,暴露一蓝一黄两色眼眸。
犹记当年,他初从山上凿下这块石板之时,原是要为少年做一张石床,那少年却说这石上纹理甚为都雅,打一张石桌正合适,他唯恐春花不允,便用书上学来的体例将绿矾油泼在石板正中,石板顷刻便溶出几个洞来。
不知是因窗外阳光过于暴虐,还是长年活在暗中当中,白纱落下之时,春花双眼倒是不管如何也睁不开。
春花当时并未说话,只抬手沿石板正中一掌劈下,断作两截的石板一半成了现在的石桌,另一半,春花还是用来做了张小石床,让那因长年读书习字导致脊背微弯的少年睡足整整一年,方才作罢。
当年,他得了嗜睡之症,试遍天下药石却无一有效,只得顺其天然,幸而先前他病症较轻,只是偶尔发作,并不似现在这般经常堕入昏睡。
夙来耳力极佳的春花,对此恍若未闻,只半眯着眼睛迟缓挪步,细细瞧着房中、院中装潢。
“苏二哥,你原不是柔嫩寡断之人,现在这般畏首畏尾,是怕姐姐心生不悦?”西玄蓦地愣住脚步,却未转头,“还是你与那眼盲瞎子有旧,不忍看他身故?”
帝都,中城内。
有一超脱少年身骑烈马,带领百余名身着常服的儿郎们打马奔驰穿街略巷,直奔城门而去。
“幼度……”身后男人欲言又止。
春花模糊记得,多年前他生火做饭时,嗜睡之症发作,他便倒在灶台前,手中烧了大半的柴草刹时燃了半间厨房,幸得那少年发明及时将他拖出火场。
少年浑身透着武人刚毅矗立之感,迈步出了偏僻院落,分外光鲜的眉眼在灼目日光下尤显超脱。
这与他是否但愿木易身故,并无抵触。
齐云山,农家内。
春花回身,指尖划过面前桂花树干上数十条深浅不一的刀痕,细细一数已有十四条之多,“竟已有十四年风景。”
面覆白纱之时,他可奇妙避开统统停滞,但现在能以目视物,走起路来反倒有些脚下踉跄。
春花手掌摩挲树干最上方一新一旧两处刀痕,如轻抚那孩子头上鬓发,面上疲态淡了几分。
当初那小小少年与他站在一处,不过及腰高,此时竟已高出他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