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博真如登此岸,诚恳了性上灵山。同师进步,不觉的红日沉西,天光渐晚,但见:淡云狼籍,山月昏蒙。满天霜色生寒,四周风声透体。孤鸟去时苍渚阔,落霞明处远山低。疏林千树吼,空岭独猿啼。长途不见行人迹,万里归舟入夜时。三藏在顿时遥观,忽见路旁一座庄院。三藏道:“悟空,前面人家,能够借宿,明早再行。”行者昂首瞥见道:“师父,不是人家庄院。”三藏道:“如何不是?”行者道:“人家庄院,却没飞鱼稳兽之脊,这断是个古刹庵院。”
只听得有人叫骂索马,他按不住心中火发,急纵身跃浪翻波,跳将上来道:“是阿谁敢在这里海口伤吾?”行者见了他,大咤一声“休走!还我马来!”轮着棍,劈脸就打。那条龙张牙舞爪来抓。他两个在涧边前这一场赌斗,果是骁雄,但见那:龙舒利爪,猴举金箍。阿谁须垂白玉线,这个服幌赤金灯。阿谁须下明珠喷彩雾,这个手中铁棒舞暴风。阿谁是迷爷娘的业子,这个是欺天将的妖精。他两个都因有难遭磨折,今要胜利各显能。来交常常,战罢多时,回旋很久,那条龙力软筋麻,不能抵敌,打一个回身,又撺于水内,深潜涧底,再不出头,被猴王骂詈不断,他也只推耳聋。
这猴王拽开步,跳到涧边,使出那翻江搅海的神通,把一条鹰愁陡涧完整廓清的水,搅得似那九曲黄河泛涨的波。那孽龙在于深涧中,坐卧不宁,心中思惟道:“这才是福无双降,祸不但行。我才脱了天条死难,不上一年,在此随缘度日,又撞着这般个泼魔,他来害我!”你看他越思越恼,受不得屈气,咬着牙,跳将出去,骂道:“你是那边来的泼魔,这等欺我!”行者道:“你莫管我那边不那边,你只还了马,我就饶你性命!”那龙道:“你的马是我吞下肚去,如何吐得出来!不还你,便待怎的!”行者道“不还马时看棍!只打杀你,偿了我马的性命便罢!”他两个又在那山崖下苦斗。斗不数合,小龙委实难搪,将身一幌,变作一条水蛇儿,钻入草科中去了。
猴王拿着棍,赶上前来,拨草寻蛇,那边得些影响?急得他三尸神咋,七窍烟生,念了一声唵字咒语,即唤出当坊地盘、本处山神,一齐来跪下道:“山神地盘来见。”行者道:“伸过孤拐来,各打五棍见面,与老孙散散心!”二神叩首哀告道:“望大圣便利,容小神诉告。”行者道:“你说甚么?”二神道:“大圣一贯久困,小神不知几时出来,以是未曾接得,万望恕罪。”行者道:“既如此,我且不打你。我问你:鹰愁涧里,是那方来的怪龙?他如何抢了我师父的白马吃了?”二神道:“大圣自来未曾有师父,本来是个不伏天不伏地混元上真,如何得有甚么师父的马来?”行者道:“你等是也不知。我只为那诳上的活动,整受了这五百年的磨难。今蒙观音菩萨惩恶,着唐朝驾下真僧救出我来,教我跟他做门徒,往西天去拜佛求经。因路过此处,失了我师父的白马。”二神道:“本来是如此。这涧中自来天真,只是深陡宽广,水光完整廓清,鸦鹊不敢飞过,因水清照见本身的形影,便认做同群之鸟,常常身掷于水内,故名鹰愁陡涧。只是向年间,观音菩萨因为寻访取经人去,救了一条玉龙,送他在此,教他等待那取经人,不准为非作歹,他只是饥了时,登陆来扑些鸟鹊吃,或是捉些獐鹿食用。不知他如何无知,本日冲撞了大圣。”行者道:“先一次,他还与老孙侮手,回旋了几合;后一次,是老孙叫骂,他再不出,是以使了一个翻江搅海的法儿,搅混了他涧水,他就撺将上来,还要辩论。不知老孙的棍重,他遮架不住,就变做一条水蛇,钻在草里。我赶来寻他,却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