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盘道:“大圣不知,这条涧千万个孔窍相通,故此这波澜深远。想是其间也有一孔,他钻将下去。也不须大圣发怒,在此找寻,要擒此物,只消请将观世音来,天然伏了。”
三藏甚不过意,尽管合掌称谢。行者道:“师父休请安了。你不认得他?他是此涧里的水神。未曾来接得我老孙,老孙还要打他哩。只现在免打就彀了他的,怎敢要钱!”那师父也似信不信,只得又跨刬着马,跟着行者,径投通衢,奔西而去。这恰是:
行者的眼乖,见他房檐下,有一条搭衣的绳索,走将去,一把扯断,将马脚系住。
却说金头揭谛一驾云,早到了南海,按祥光,直至落伽山紫竹林中,托那金甲诸天与木叉惠岸传达,得见菩萨。菩萨道:
行者道:“本日先从谁起?”众揭谛道:“丁甲、功曹、伽蓝轮次。我五方揭谛,惟金头揭谛日夜不离摆布。”行者道:“既如此,不当值者且退,留下六丁神将与日值功曹和众揭谛保守着我师父。等老孙寻那涧中的孽龙,教他还我马来。”众神遵令。三藏才放下心,坐在石崖之上,叮咛行者细心,行者道:“尽管宽解。”好猴王,束一束绵布直裰,撩起皋比裙子,揝着金箍铁棒,抖擞精力,径临涧壑,半云半雾的,在那水面上,高叫道:“泼泥鳅,还我马来!还我马来!”
这猴王拽开步,跳到涧边,使出那翻江搅海的神通,把一条鹰愁陡涧完整廓清的水,搅得似那九曲黄河泛涨的波。那孽龙在于深涧中,坐卧不宁,心中思惟道:“这才是福无双降,祸不但行。我才脱了天条死难,不上一年,在此随缘度日,又撞着这般个泼魔,他来害我!”你看他越思越恼,受不得屈气,咬着牙,跳将出去,骂道:“你是那边来的泼魔,这等欺我!”行者道:“你莫管我那边不那边,你只还了马,我就饶你性命!”那龙道:“你的马是我吞下肚去,如何吐得出来!不还你,便待怎的!”行者道“不还马时看棍!只打杀你,偿了我马的性命便罢!”他两个又在那山崖下苦斗。斗不数合,小龙委实难搪,将身一幌,变作一条水蛇儿,钻入草科中去了。
却说行者伏侍唐僧西进,行经数日,恰是那腊月寒天,朔风凛冽,滑冻凌凌,去的是些绝壁峭壁崎岖路,迭岭层峦险要山。三藏在顿时,遥闻唿喇喇水声聒耳,转头叫:“悟空,是那边水响?”行者道:“我记得此处叫做蛇盘山鹰愁涧,想必是涧里水响。”说不了,马到涧边,三藏勒缰旁观,但见:涓涓寒脉穿云过,湛湛清波映日红。声摇夜雨闻深谷,彩发朝霞眩太空。千仞浪飞喷碎玉,一泓水响吼清风。流归万顷烟波去,鸥鹭相忘没钓逢。师徒两个正然看处,只见那涧当中响一声,钻出一条龙来,推波掀浪,撺出崖山,就抢长老。慌得个行者丢了行李,把师父抱上马来,转头便走。那条龙就赶不上,把他的白马连鞍辔一口吞下肚去,仍然伏水潜踪。行者把师父送在那高阜上坐了,却来牵马挑担,止存得一担行李,不见了马匹。他将行李担送到师父面前道:“师父,那孽龙也不见踪迹,只是惊走我的马了。”三藏道:“门徒啊,却怎生寻得马着么?”行者道:“放心,放心,等我去看来。”
“门徒呀,我这等叩首,你也就不拜他一拜,且立在中间,尽管哂笑,是何事理?”行者道:“你那边晓得,象他这个藏头露尾的,本该打他一顿,只为看菩萨面上,饶他打尽彀了,他还敢受我老孙之拜?老孙自小儿做豪杰,不晓得拜人,就是见了玉皇大帝、太上老君,我也只是唱个喏便罢了。”三藏道:“不当人子!莫说这空头话!快起来,莫误了走路。”那师父才起来清算投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