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我有一个不动刀枪之法,不知你尊意如何?”老衲道:“我儿,你有何法?”广谋道:“依小孙之见,现在唤聚东山大斗室头,每人要干柴一束,舍了那三间禅堂,放起火来,教他欲走无门,连马一火焚之。就是山前山先人家瞥见,只说是他自不谨慎,走了火,将我禅堂都烧了。那两个和尚,却不都烧死?又好掩人耳目。法衣岂不是我们传家之宝?”那些和尚闻言,无不欢乐,都道:“强!强!强!此计更妙!更妙!”遂教各房头搬柴来。唉!
莫念!管寻还了法衣!”那众僧见了,一个个战兢兢的,上前跪下安慰,三藏才合口不念。行者一骨鲁跳起来,耳朵里掣出铁棒,要打那些和尚,被三藏喝住道:“这猴头!你头痛还不怕,还要无礼?休脱手!且莫伤人!再与我鞠问一问!”众僧们叩首礼拜,哀告三藏道:“老爷饶命!我等委实的未曾瞥见。这都是那老死鬼的不是。他昨晚看着你的法衣,只哭到更深时候,看也未曾敢看,考虑要图悠长,做个传家之宝,设想定策,要烧杀老爷。自火起之候,暴风高文,大家只顾救火,搬抢物件,更不知法衣去处。”
行者道:“快着快着,莫要调嘴,害了大事!”那天王不敢不借,遂将罩儿递与行者。
长老下了马,行者歇了担,正欲进门,只见那门里走出一众僧来。你看他怎生模样:头戴左笄帽,身穿无垢衣。
我那东土,无甚宝贝,就偶然,路程悠远,也不能带得。”行者在旁道:“师父,我前日在承担里,曾见那领法衣,不是件宝贝?拿与他看看如何?”众僧传闻法衣,一个个嘲笑。行者道:“你笑怎的?”院主道:“老爷才说法衣是件宝贝,言实好笑。若说法衣,似我等辈者,不止二三十件;若论我师祖,在此处做了二百五六十年和尚,足有七八百件!”叫:“拿出来看看。”那老衲人,也是他一时矫饰,便叫道人开库房,梵衲抬柜子,就抬出十二柜,放在天井中,开了锁,两边设下衣架,四围牵了绳索,将法衣一件件抖开挂起,请三藏旁观。公然是合座绮绣,四壁绫罗!行者一一观之,都是些穿花纳锦,刺绣销金之物,笑道:“好,好,好,收起收起!把我们的也取出来看看。”三藏把行者扯住,悄悄的道:“门徒,莫要与人斗富。你我是单身在外,只恐有错。”
那老衲人见了这般宝贝,公然动了奸心,走上前对三藏跪下,眼中垂泪道:“我弟子真是没缘!”三藏搀起道:“老院师有何话说?”他道:“老爷这件宝贝,方才展开,天气晚了,何如眼目昏花,不能看得明白,岂不是无缘!”三藏教:“掌上灯来,让你再看。”那老衲道:“爷爷的宝贝,已是亮光,再点了灯,一发晃眼,莫想看得细心。”行者道:“你要怎的看才好?”老衲道:
“是你孙外公撞了耍子的!”那些和尚一见了,唬得跌跌滚滚,都爬在地下道:“雷公爷爷!”行者道:“雷公是我的重孙儿哩!
却说那和尚把法衣骗到手,拿在后房灯下,对法衣嚎啕痛哭,慌得那本寺僧,不敢先睡。小幸童也不知为何,却去报与众僧道:“公公哭到二更时候,还不歇声。”有两个徒孙,是贰敬爱之人,上前问道:“师公,你哭怎的?”老衲道:“我哭无缘,看不得唐僧宝贝!”小和尚道:“公公年纪高大,发过了他的法衣,放在你面前,你只消解开看便罢了,何必痛哭?”老衲道:“看的不悠长。我本年二百七十岁,空挣了几百件法衣,如何得有他这一件?如何得做个唐僧?”小和尚道:“师公差了。唐僧乃是离乡背井的一个行脚僧。你这等年高,享用也彀了,倒要象他做行脚僧,何也?”老衲道:“我虽是坐家安闲,乐乎老景,却不得他这法衣穿穿。若教我穿得一日儿,就死也闭眼,也是我来阳间间为僧一场!”众僧道:“好没端庄!你要穿他的,有何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