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道:“我是丁亥年三月初三日酉时生。故夫比我年大三岁,我本年四十五岁。大女儿名真真,本年二十岁;次女名爱爱,本年十八岁;三小女名怜怜,本年十六岁,俱未曾许配人家。虽是小妇人丑恶,却幸小女俱有几分色彩,女工针指,无所不会。因是先夫无子,即把他们当儿子看养,小时也曾教他读些儒书,也都晓得些吟诗作对。固然居住山庄,也不是那非常粗鄙之类,猜想也配得过各位长老,若肯铺畅度量,长发留头,与寒舍做个家长,穿绫着锦,胜强如那瓦钵缁衣,雪鞋云笠!”
刚才都在前厅上栽我,我又有些奈上祝下的,只恐娘嫌我嘴长耳大。”那妇人道:“我也不嫌,只是家下无个家长,招一个倒也罢了,但恐小女儿有些儿嫌丑。”八戒道:“娘,你上复令爱,不要这等拣汉。想我那唐和尚才虽俊,实在不顶用。我丑自丑,有几句标语儿。”妇人道:“你怎的说么?”八戒道:“我固然人物丑,勤紧有些功。若言千顷地,不消使牛耕。只消一顿钯,布种及时生。没雨能求雨,无风会唤风。房舍若嫌矮,起上二三层。
宫样牙梳朱翠晃,斜簪着两股赤金钗。云鬓半苍飞凤翅,耳环双坠宝珠排。脂粉不施犹自美,风骚还似少年才。
“我们已商讨了,着阿谁姓猪的招赘门下。”八戒道:“兄弟,不要栽我,还从众计算。”行者道:“还计算甚么?你已是在后门首说合的停停铛铛,娘都叫了,又有甚么计算?师父做个男亲家,这婆儿做个女亲家,等老孙做个保亲,沙僧做个媒人。也不必看黄历,目前是个天恩上谷旦,你来拜了师父,出来做了半子罢。”八戒道:“弄不成!弄不成!那边好干这个活动!”行者道:
那妇人闻言大怒道:“这泼和尚无礼!我若不看你东土远来,就该叱出。我倒是个至心实意,要把家缘招赘汝等,你倒反将言语伤我。你就是受了戒,发了愿,永不出家,好道你部下人,我家也招得一个。你如何这般法律?”三藏见他发怒,只得者者谦谦叫道:“悟空,你在这里罢。”行者道:“我从小儿不晓得干那般事,教八戒在这里罢。”八戒道:“哥啊,不要栽人么。
八戒道:“哥啊,不要说打,打就是以力欺人。我晓得你的尊性傲岸,你是定不肯挑;但师父骑的马,那般高大肥盛,只驮着老衲人一个,教他带几件儿,也是弟兄之情。”行者道:“你说他是马哩!他不是凡马,本是西海龙王敖闰之子,唤名龙马三太子。
半含笑处樱桃绽,徐行行时兰麝喷。满头珠翠,颤巍巍无数宝钗簪;遍体暗香,娇滴滴有花金缕细。说甚么楚娃仙颜,西子娇容?端的是九天仙女从天降,月里嫦娥出广寒!那三藏合掌低头,孙大圣佯佯不睬,这沙僧转背回身。你看那猪八戒,眼不转睛,淫心混乱,色胆纵横,扭捏出悄语低声道:“有劳仙子降落。
那妇人见了他三众,更加欣喜,以礼邀入厅房,一一相见礼毕,请各叙坐看茶。那屏风后,忽有一个丫髻垂丝的女童,托着黄金盘、白玉盏,香茶喷暖气,异果散暗香。那人绰彩袖,春笋纤长;擎玉盏,传茶上奉。对他们一一拜了。茶毕,又叮咛办斋。三藏启手道:“老菩萨,高姓?贵地是甚地名?”妇人道:“其间乃西牛贺洲之地。小妇人娘家姓贾,夫家姓莫。幼年不幸,公姑早亡,与丈夫守承祖业,有家资万贯,良田千顷。伉俪们命里无子,止生了三个女孩儿,前年大不幸,又丧了丈夫,小妇居孀,今岁服满。空遗下田产家业,再无个眷族亲人,只是我娘女们承领。欲嫁别人,又难舍家业。适承长老降落,想是师徒四众。小妇娘女四人,意欲坐山招夫,四位刚好,不知尊意肯否如何。”三藏闻言,推聋装哑,瞑目宁心,寂然不答。那妇人道:“寒舍有水田三百余顷,旱田三百余顷,山场果木三百余顷;黄水牛有一千余只,况骡马成群,猪羊无数。东南西北,庄堡草场,共有六七十处。家下有八九年用不着的米谷,十来年穿不着的绫罗;平生有使不着的金银,胜强似那锦帐藏春,说甚么金钗两行。你师徒们若肯转意转意,招赘在敝宅,自安闲在,享用繁华,却不强如往西繁忙?”那三藏也只是如痴如蠢,冷静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