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含笑处樱桃绽,徐行行时兰麝喷。满头珠翠,颤巍巍无数宝钗簪;遍体暗香,娇滴滴有花金缕细。说甚么楚娃仙颜,西子娇容?端的是九天仙女从天降,月里嫦娥出广寒!那三藏合掌低头,孙大圣佯佯不睬,这沙僧转背回身。你看那猪八戒,眼不转睛,淫心混乱,色胆纵横,扭捏出悄语低声道:“有劳仙子降落。
“我们已商讨了,着阿谁姓猪的招赘门下。”八戒道:“兄弟,不要栽我,还从众计算。”行者道:“还计算甚么?你已是在后门首说合的停停铛铛,娘都叫了,又有甚么计算?师父做个男亲家,这婆儿做个女亲家,等老孙做个保亲,沙僧做个媒人。也不必看黄历,目前是个天恩上谷旦,你来拜了师父,出来做了半子罢。”八戒道:“弄不成!弄不成!那边好干这个活动!”行者道:
“白痴,不要者嚣,你那口里娘也不知叫了多少,又是甚么弄不成?快快的应成,带携我们吃些喜酒,也是好处。”他一只手揪着八戒,一只手扯住妇人道:“亲家母,带你半子出来。”那白痴脚儿趄趄的要往那边走,那妇人即唤孺子:“展抹桌椅,摆设晚斋,管待三位亲家。我领姑夫房里去也。”一面厢又叮咛厨子排筵设席,明晨会亲,那几个孺子,又领命讫。他三众吃了斋,吃紧铺铺,都在客座里安息不题。
地下不扫扫一扫,暗沟不十足一通。家长里短诸般事,踢天弄井我皆能。”那妇人道:“既然干得家事,你再去与你师父筹议筹议看,不难堪,便招你罢。”八戒道:“不消筹议!他又不是我的生身父母,干与不干,都在于我。”妇人道:“也罢,也罢,等我与小女说。”看他闪出来,扑的掩上后门。八戒也不放马,将马拉向前来。安知孙大圣已一一尽知,他转翅飞来,现了秘闻,先见唐僧道:“师父,悟能牵马来了。”长老道:“马若不牵,恐怕撒欢走了。”行者笑将起来,把那妇人与八戒说的活动,重新说了一遍,三藏也似信不信的。
诗曰:奉法西来门路赊,秋风渐浙落霜花。乖猿牢锁绳休解,劣马勤兜鞭莫加。木母金公原自合,黄婆赤子本无差。咬开铁弹真动静,般若波罗到彼家。这回书,盖言取经之道,不离乎一身务本之道也。却说他师徒四众,了悟真如,顿开尘锁,自跳出性海流沙,浑无挂碍,径投通衢西来。历遍了青山绿水,看不尽野草闲花。端的也工夫敏捷,又值九秋,但见了些枫叶满山红,黄花耐晚风。老蝉吟渐懒,愁蟋思无穷。荷破青绔扇,橙香金弹丛。不幸数行雁,点点远排空。
大师从长计算。”三藏道:“你两个不肯,便教悟净在这里罢。”
篱边野菊凝霜艳,桥畔幽兰映水丹。粉泥墙壁,砖砌围圜。高堂多绚丽,大厦甚清安。牛羊不见无鸡犬,想是秋收稼穑闲。
三藏坐在上面,好便似雷惊的孩子,雨淋的蛤蟆,只是呆呆挣挣,翻白眼儿打仰。那八戒闻得这般繁华,这般美色,他却心痒难挠,坐在那椅子上,一似针戳屁股,左扭右扭的,忍耐不住,走上前,扯了师父一把道:“师父!这娘子告诵你话,你如何佯佯不睬?好道也做个理睬是。”那师父猛昂首,咄的一声,喝退了八戒道:“你这个孽畜!我们是个削发人,岂以繁华动心,美色留意,成得个甚么事理!”那妇人笑道:“不幸!不幸!削发人有何好处?”三藏道:“女菩萨,你在家人,却有何好处?”那妇人道:“长老请坐,等我把在家人好处说与你听。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春裁方胜着新罗,夏换轻纱赏绿荷;秋有新蒭香糯酒,冬来暖阁醉颜酡。四时受用般般有,八节珍羞件件多;衬锦铺绫花烛夜,强如行脚礼弥陀。”三藏道:“女菩萨,你在家人享繁华,受繁华,有可穿,有可吃,后代团聚,公然是好。但不知我削发的人,也有一段好处。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削发发愤本非常,推倒畴前恩爱堂。外物不生闲口舌,身中自有好阴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