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了,让我们吃些饭儿,做个饱死的鬼也都雅。”众仙果抬出一口大锅支在阶下。大仙叫架起干柴,建议烈火,教:“把清油熬上一锅,烧得滚了,将孙行者下油锅扎他一扎,与我人参树报仇!”行者闻言暗喜道:“正可老孙之意。这一贯未曾沐浴,有些儿皮肤燥痒,好歹荡荡,足感美意。”瞬息间,那油锅将滚。
大圣却又留意,恐他仙法难参,油锅里难做手脚,急转头四顾,只见那台下东边是一座日规台,西边是一个石狮子。行者将身一纵,滚到西边,咬破舌尖,把石狮子喷了一口,叫声“变!”变作他本身模样,也这般捆作一团,他却出了元神,起在云端里,低头看着羽士。
“都认得。”大仙道:“既认得,都跟我来。众门徒们,都清算下刑具,等我返来打他。”
那大仙转祥云,径落五庄观坐下,叫门徒拿绳来。众小仙一一服侍。你看他从袖子里,却象撮傀儡普通,把唐僧拿出,缚在正殿檐柱上;又拿出他三个,每一根柱上,绑了一个;将马也拿出拴在庭下,与他些草料,行李抛在廊下。又道:“门徒,这和尚是削发人,不成用刀枪,不成加铁钺,且与我取出皮鞭来,打他一顿,与我人参果出气!”众仙即忙取出一条鞭,不是甚么牛皮、羊皮、麂皮、犊皮的,本来是龙皮做的七星鞭,着水浸在那边。令一个有力量的小仙,把鞭执定道:“师父,先打阿谁?”大仙道:“唐三藏做大不尊,先打他。”行者闻言,心中暗道:“我那老衲人不由打,倘使一顿鞭打碎了啊,却不是我造的业?”他忍不住开言道:“先生差了。偷果子是我,吃果子是我,推倒树也是我,如何不先打我,打他做甚?”大仙笑道:“这泼猴倒言语膂烈。这等便先打他。”小仙问:“打多少?”大仙道:“照依果数,打三十鞭。”那小仙轮鞭就打。行者恐仙家法大,睁圆眼瞅定,看他打那边。本来打腿,行者就把腰扭一扭,叫声“变!”变作两条熟铁腿,看他如何打。那小仙一下一下的,打了三十,天早向午了。大仙又叮咛道:“还该打三藏训教不严,纵放顽徒撒泼。”那仙又轮鞭来打,行者道:“先生又差了。偷果子时,我师父不知,他在殿上与你二童发言,是我兄弟们做的活动。纵是有经验不严之罪,我为弟子的,也当替打,再打我罢。”大仙笑道:“这泼猴,虽是奸刁奸顽,却倒也有些孝意。既这等,还打他罢。”小仙又打了三十。行者低头看看,两只腿似明镜普通,通打亮了,更不知些疼痒。此时天气将晚,大仙道:“且把鞭子浸在水里,待明朝再鞭挞他。”小仙且收鞭去浸,各各归房。晚斋已毕,尽皆安寝不题。
“阿弥陀佛!既是偷了四个,如何只拿出三个来分,预先就打起一个偏手?”那白痴倒转胡嚷。二仙童问得是实,越加毁骂。就恨得个大圣钢牙咬响,火眼睁圆,把条金箍棒揝了又揝,忍了又忍道:“这孺子如答应恶,只说劈面打人也罢,受他些气儿,等我送他一个绝后计,教他大师都吃不成!”好行者,把脑后的毫毛拔了一根,吹口仙气,叫“变!”变做个假行者,跟定唐僧,陪着悟能、悟净,忍耐着道童嚷骂;他的真身出一个神,纵云头跳将起去,径到人参园里,掣金箍棒往树上乒乓一下,又使个推山移岭的神力,把树一推推倒。不幸叶落枒开根出土,道人断绝草还丹!那大圣推倒树,却在枝儿上寻果子,那边得有半个?本来这宝贝遇金而落,他的棒刃头倒是金裹之物,况铁又是五金之类,以是敲着就振下来,既下来,又遇土而入,是以上边再没一个果子。他道:“好!好!好!大师散火!”他收了铁棒,径往前来,把毫毛一抖,收上身来。那些人肉眼凡胎,看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