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放海棠笼晓日,才开芍药弄春晴。那八戒见他生得姣美,白痴就动了凡心,忍不住胡言乱语,叫道:“女菩萨,往那边去?手里提着是甚么东西?”清楚是个妖怪,他却不能认得。那女子连声承诺道:“长老,我这青罐里是香米饭,绿瓶里是炒面筋,特来此处无他故,因还誓愿要斋僧。”八戒闻言,满心欢乐,急抽身,就跑了个猪颠风,报与三藏道:“师父!吉人自有天报!师父饿了,西席兄去化斋,那猴子不知那边摘桃儿耍子去了。桃子吃多了,也有些嘈人,又有些下坠。你看那不是个斋僧的来了?”唐僧不信道:“你这个夯货胡缠!我们走了这向,好人也未曾遇着一个,斋僧的从何而来!”八戒道:“师父,这不到了?”
有甚话说了罢!”唐僧道:“有甚话说!削发人耳听善言,不堕天国。我这般感导你,你如何只是行凶?把平人打死一个,又打死一个,此是何说?”行者道:“他是妖精。”唐僧道:“这个猴子胡说!就有这很多妖怪!你是个偶然向善之辈,成心作歹之人,你去罢!”行者道:“师父又教我去,归去便也归去了,只是一件不呼应。”唐僧道:“你有甚么不呼应处?”八戒道:“师父,他要和你分行李哩。跟着你做了这几年和尚,不成空动手归去?你把那承担里的甚么旧褊衫,破帽子,分两件与他罢。”行者闻言,气得暴跳道:“我把你这个尖嘴的夯货!老孙一贯秉教沙门,更无一毫妒忌之意,迷恋之心,如何要分甚么行李?”唐僧道:“你既不妒忌迷恋,如何不去?”行者道:“实不瞒师父说,老孙五百年前,居花果山川帘洞大展豪杰之际,收降七十二洞邪魔,部下有四万七千群怪,头戴的是紫金冠,身穿的是赭黄袍,腰系的是蓝田带,足踏的是步云履,手执的是快意金箍棒,实在也曾为人。自从涅槃罪度,削发秉正沙门,跟你做了门徒,把这个金箍儿勒在我头上,若归去,却也难见故里人。师父果若不要我,把阿谁《松箍儿咒》念一念,退下这个箍子,托付与你,套在别人头上,我就欢愉呼应了,也是跟你一场。莫不成这些人意儿也没有了?”唐僧大惊道:“悟空,我当时只是菩萨暗受一卷《紧箍儿咒》,却没有甚么松箍儿咒。”行者道:“若无《松箍儿咒》,你还带我去逛逛罢。”长老又没何如道:“你且起来,我再饶你这一次,却不成再行凶了。”行者道:“再不敢了,再不敢了。”又伏侍师父上马,剖路进步。
“善哉!善哉!我有门徒摘果子去了,就来,我不敢吃。假定我和尚吃了你饭,你丈夫晓得,骂你,却不罪坐贫僧也?”那女子见唐僧不肯吃,却又满面春生道:“师父啊,我父母斋僧,还是小可;我丈夫更是个善人,平生好的是修桥补路,爱老怜贫。但闻声说这饭送与师父吃了,他与我伉俪情上,比平常更是分歧。”三藏也只是不吃,中间却恼坏了八戒。那白痴努着嘴,口里抱怨道:“天下和尚也无数,未曾象我这个老衲人罢软!现成的饭三分儿倒不吃,只等那猴子来,做四分才吃!”他不容分辩,一嘴把个罐子拱倒,就要动口。
三藏自此一言,就是倒霉到了:公然信那白痴撺唆,手中捻诀,口里念咒,行者就叫:“头疼!头疼!莫念!莫念!有话便说。”唐僧道:“有甚话说!削发人时经常要便利,念念不离善心,扫地恐伤蝼蚁命,珍惜飞蛾纱罩灯。你如何步步行凶,打死这个无端平人,取将经来何用?你归去罢!”行者道:“师父,你教我回那边去?”唐僧道:“我不要你做门徒。”行者道:“你不要我做门徒,只怕你西天路去不成。”唐僧道:“我命在天,该阿谁妖精蒸了吃,就是煮了,也算不过。终不然,你救得我的大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