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他千条瑞霭离瑶阙,万道祥云降世尘,斯须间下了南天门,回到东观,早见那太阳星上。按云头,径珍宝林寺庙门外,只听得八戒还哭哩,忽近前叫声:“师父。”三藏喜道:“悟空来了,可有丹药?”行者道:“有。”八戒道:“如何得没有?他偷也去偷人家些来!”行者笑道:“兄弟,你畴昔罢,用不着你了。你揩揩眼泪,别处哭去。”教:“沙和尚,取些水来我用。”沙僧仓猝往前面井上,有个便利吊桶,即将半钵盂水递与行者。行者接了水,口中吐出丹来,安在那天子唇里,两手扳开牙齿,用一口净水,把金丹冲灌下肚。有半个时候,只听他肚里呼呼的乱响,只是身材不能转移。行者道:“师父,弄我金丹也不能救活,但是掯杀老孙么!”三藏道:“岂有不活之理。似这般久死之尸,如何吞得水下?此乃金丹之仙力也。自金丹入腹,却就肠鸣了,肠鸣乃血脉和动,但气毫不能回伸。莫说人在井里浸了三年,就是生铁也上锈了,只是元气尽绝,得小我度他一口气便好。”
“既如此,收了去罢。若不是菩萨亲来,决不饶别性命。”那菩萨却念个咒,喝道:“牲口,还不皈正,更待何时!”那魔王才现了原身。菩萨放莲花罩定妖魔,坐在背上,踏祥光辞了行者。
这大圣拽转步,往前就走。老君忽的深思道:“这猴子惫懒哩,说去就去,只怕溜出去就偷。”即命仙童叫返来道:“你这猴子,手脚不稳,我把这还魂丹送你一丸罢。”行者道:“老官儿,既然晓得老孙的手腕,快把金丹拿出来,与我四六分分,还是你的造化哩;不然,就送你个皮笊篱,一捞个罄尽。”那老祖取过葫芦来,倒吊过根柢,倾出一粒金丹,递与行者道:“止有此了,拿去,拿去!送你这一粒,医活那天子,只算你的功果罢。”
这行者引唐僧站立在白玉阶前,挺身不动,那阶下众官,无不悚惧,道:“这和尚非常愚浊!如何见我王便不下拜,亦不开言呼祝?喏也不唱一个,好大胆无礼!”说不了,只听得那魔王开口问道:“那和尚是那方来的?”行者昂然答道:“我是南赡部洲东土大唐国奉钦差前去西域天竺国大雷音寺拜活佛求真经者,今到此方,不敢空度,特来倒换通关文牒。”那魔王闻说,心中作怒道:“你东土便如何!我不在你朝进贡,不与你国相通,你如何见吾抗礼,不可参拜!”行者笑道:“我东土古立天朝,久称上国,汝等乃下土边邦。自古道,上邦天子,为父为君;下邦天子,为臣为子。你倒未曾接我,且敢争我不拜?”那魔王大怒,教文武官:“拿下这野和尚去!”说声叫“拿”,你看那多官一齐主动。这行者喝了一声,用手一指,教:“莫来!”那一指,就使个定身法,众官俱莫能行动,端的是校尉阶前如木偶,将军殿上似泥人。
行者接了道:“且休忙,等我尝尝看,只怕是假的,莫被他哄了。”扑的往口里一丢,慌得那老祖上前扯住,一把揪着顶瓜皮,揝着拳头骂道:“这泼猴若要咽下去,就直打杀了!”行者笑道:“嘴脸!小家子样!阿谁吃你的哩!能值几个钱?虚多实少的,在这里不是?”本来那猴子颏下有嗉袋儿,他把那金丹噙在嗉袋里,被老祖捻着道:“去罢!去罢!再休来此缠绕!”这大圣才谢了老祖,出离了兜率天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