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笑道:“道长差了!僧道之辈都是削发人,为何他替我们做活,伏我们点卯?”羽士云:“你不晓得,因当年求雨之时,和尚在一边拜佛,羽士在一边告斗,都请朝廷的粮饷;谁知那和尚不顶用,空念空经,不能济事。厥后我师父一到,唤雨呼风,拔济了万民涂炭。却才恼了朝廷,说那和尚无用,拆了他的庙门,毁了他的佛像,追了他的度牒,不放他回籍,御赐与我们家做活,就当小厮普通。我家里烧火的也是他,扫地的也是他,顶门的也是他。因为后边另有住房,未曾完整,着这和尚来拽砖瓦,拖木植,起盖房宇。只恐他贪顽躲懒,不肯拽车,以是着我两个去查点查点。”行者闻言。扯住羽士滴泪道:“我说我无缘,端的无缘,不得见教员父尊面!”羽士云:“如何不得见面?”行者道:“我贫道在方上云游,一则是为性命,二则也为寻亲。”羽士问:“你有甚么亲?”行者道:“我有一个叔父,自幼削发,削发为僧,向日年程饥荒,也来内里叫化。这几年不见回家,我念祖上之恩,特来趁便寻访,想必是羁迟在此等处所,不能脱身,未可知也。我怎的寻着他见一面,才可与你进城?”羽士云:“这般倒是轻易。我两个且坐下,即烦你去沙岸上替我一查,只点头子有五百名数量便罢,看内里阿谁是你令叔。果如有呀,我们看道中情分,放他去了,却与你进城好么?”
二更时候,孙大圣心中有事,偏睡不着,只听那边吹打,悄悄的爬起来,穿了衣服,跳在空中旁观,本来是正南上灯烛荧煌。低下云头细心再看,倒是三清观羽士禳星哩。但见那灵区高殿,福地真堂。灵区高殿,巍巍壮似蓬壶景;福地真堂,模糊清如化乐宫。两边羽士奏笙簧,正面高公擎玉简。宣理《消灾忏》,开讲《品德经》。扬尘几度尽传符,剖明一番皆俯伏。咒水发檄,烛焰飘摇冲上界;查罡布斗,卷烟芬芳透清霄。案头有进献新奇,桌上有斋筵丰厚。殿门前挂一联黄绫织锦的对句,绣着二十二个大字,云:“雨顺风调,愿祝天尊无量法;河清海晏,祈求万岁不足年。”行者见三个老羽士,披了僧衣,想是那虎力、鹿力、羊力大仙。上面有七八百个散众,司鼓司钟,侍香剖明,尽都侍立两边。行者暗自喜道:“我欲下去与他混一混,何如单丝不线,孤掌难鸣,且归去照顾八戒沙僧,一同来耍耍。”
“只因呼风唤雨,三个仙长来此处,灭了我等,哄信君王,把我们寺拆了,度牒追了,不放归乡,亦不准补役当差,赐与那仙长家利用,痛苦难当!但有个游方道者至此,即请拜王领赏;如果和尚来,不分远近,就拿来与仙长家佣工。”行者道:“想必那羽士另有甚么巧神通,诱了君王?若只是呼风唤雨,也都是傍门小神通耳,安能动得君心?”众僧道:“他会抟砂炼汞,打坐存神,点水为油,点石成金。现在兴盖三清观宇,对六合日夜看经忏悔,祈君王万年不老,以是就把君心惑动了。”行者道:“本来这般,你们都走了便罢。”众僧道:“老爷,走不脱!那仙长奏准君王,把我们画了影身图,四下里长川张挂。
与那同睡者道,“你睡着,等我寻去。”仓猝中不穿底衣。止扯一领直裰,径到正殿中寻铃。摸来摸去,铃儿摸着了,正欲转头,只听得有呼吸之声,羽士惊骇。急拽步往外走时,不知怎的,躧着一个荔枝核子,扑的滑了一跌,狢的一声,把个铃儿跌得粉碎。猪八戒忍不住呵呵大笑出来,把个小羽士唬走了三魂,惊回了七魄,一步一跌,撞到火线丈外,打着门叫:“师公!不好了!祸事了!”三个老羽士还未曾睡,即开门问:“有甚祸事?”他战战兢兢道:“弟子忘失了手铃儿,因去殿上寻铃,只听得有人呵呵大笑,几乎儿唬杀我也!”老羽士闻言即叫:“掌灯来!看是甚么邪物?”一声传令,轰动那两廊的羽士,大大小小,都爬起来点灯着火,往正殿上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