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呼风唤雨,三个仙长来此处,灭了我等,哄信君王,把我们寺拆了,度牒追了,不放归乡,亦不准补役当差,赐与那仙长家利用,痛苦难当!但有个游方道者至此,即请拜王领赏;如果和尚来,不分远近,就拿来与仙长家佣工。”行者道:“想必那羽士另有甚么巧神通,诱了君王?若只是呼风唤雨,也都是傍门小神通耳,安能动得君心?”众僧道:“他会抟砂炼汞,打坐存神,点水为油,点石成金。现在兴盖三清观宇,对六合日夜看经忏悔,祈君王万年不老,以是就把君心惑动了。”行者道:“本来这般,你们都走了便罢。”众僧道:“老爷,走不脱!那仙长奏准君王,把我们画了影身图,四下里长川张挂。
本来是一齐着力打号,齐喊“大力王菩萨”,以是轰动唐僧。行者垂垂按下云头来看处,呀!那车子装的都是砖瓦木植土坯之类;滩头上坡坂最高,又有一道夹脊巷子,两座大关,关下之路都是直立壁陡之崖,那车儿如何拽得上去?虽是天气和暖,那些人却也衣衫蓝缕,看此象非常宽裕。行者心疑道:“想是修盖寺院。他这里五谷歉收,寻不出杂工人来,以是这和尚亲身尽力。”正自猜忌不决,只见那城门里,摇扭捏摆,走出两个少年羽士来。你看他怎生打扮,但见他:头戴星冠,身披斑斓。头戴星冠灿烂耀,身披斑斓彩霞飘。足踏云头履,腰系熟丝绦。面如满月多聪俊,形似瑶天仙客娇。那些和尚见羽士来,一个个心惊胆战,更加着力,恨苦的拽那车子。行者就晓得了:“咦!想必这和尚们怕那羽士。不然啊,如何这等着力拽扯?我曾听得人言,西方路上,有个敬道灭僧之处,断乎其间是也。我待要回报师父,何如事不明白,返惹他怪,敢道这等一个聪明之人,就不能探个实信?且等下去问得明白,好回师父话。
行者笑道:“道长差了!僧道之辈都是削发人,为何他替我们做活,伏我们点卯?”羽士云:“你不晓得,因当年求雨之时,和尚在一边拜佛,羽士在一边告斗,都请朝廷的粮饷;谁知那和尚不顶用,空念空经,不能济事。厥后我师父一到,唤雨呼风,拔济了万民涂炭。却才恼了朝廷,说那和尚无用,拆了他的庙门,毁了他的佛像,追了他的度牒,不放他回籍,御赐与我们家做活,就当小厮普通。我家里烧火的也是他,扫地的也是他,顶门的也是他。因为后边另有住房,未曾完整,着这和尚来拽砖瓦,拖木植,起盖房宇。只恐他贪顽躲懒,不肯拽车,以是着我两个去查点查点。”行者闻言。扯住羽士滴泪道:“我说我无缘,端的无缘,不得见教员父尊面!”羽士云:“如何不得见面?”行者道:“我贫道在方上云游,一则是为性命,二则也为寻亲。”羽士问:“你有甚么亲?”行者道:“我有一个叔父,自幼削发,削发为僧,向日年程饥荒,也来内里叫化。这几年不见回家,我念祖上之恩,特来趁便寻访,想必是羁迟在此等处所,不能脱身,未可知也。我怎的寻着他见一面,才可与你进城?”羽士云:“这般倒是轻易。我两个且坐下,即烦你去沙岸上替我一查,只点头子有五百名数量便罢,看内里阿谁是你令叔。果如有呀,我们看道中情分,放他去了,却与你进城好么?”
行者闻得此言,心中暗笑道:“莫说老孙无手腕,预先崇高早传名。”他急抽身,敲着鱼鼓,别了众僧,径来城门口见了羽士。那羽士迎着道:“先生,那一名是令亲?”行者道:“五百个都与我有亲。”两个羽士笑道:“你如何就有很多亲?”行者道:“一百个是我左邻,一百个是我右舍,一百个是我父党,一百个是我母党,一百个是我交契。你若肯把这五百人都放了,我便与你出来;不放,我不去了。”羽士云:“你想有些风病,一时候就胡说了。那些和尚,乃国王御赐,若放一二名,还要在师父处递了病状,然后补个死状,才了得哩。如何说都放了?此理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