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是,说得有理。”那白痴撩衣拽步,走上河边,双手举钯,极力一筑,只听扑的一声,筑了九个白迹,手也振得生疼。白痴笑道:“去得!去得!连底都锢住了。”
行者道:“白痴,前夕试水,能去抛石,现在冰冻重漫,怎生试得?”八戒道:“师兄不知,等我举钉钯筑他一下。倘使筑破,就是冰薄,且不敢行;若筑不动,便是冰厚,如何不可?”三藏道:
毕竟不知如何救得唐僧,且听下回分化。
却说那怪得命,回归水内,坐在宫中,冷静无言,水中大小眷族题目:“大王每年享祭,返来欢乐,如何本日烦恼?”那怪道:“长年享毕,还带些余物与汝等受用,本日连我也未曾吃得。造化低,撞着一个仇家,几近伤了性命。”众水族问:“大王,是阿谁?”那怪道:“是一个东土大唐圣僧的门徒,往西天拜佛求经者,假变男女,坐在庙里。我被他现出秘闻,几乎儿伤了性命。一贯闻得人讲:唐三藏乃十世修行好人,但得吃他一块肉延寿长生。不期他部下有这般门徒,我被他坏了名声,破了香火,故意要捉唐僧,只怕不得能彀。”那水族中,闪上一个斑衣鳜婆,对怪物跬跬拜拜笑道:“大王,要捉唐僧,有何难处!但不知抓住他,可赏我些酒肉?”那怪道:“你如有谋,条约用力,捉了唐僧,与你拜为兄妹,共席享之。”鳜婆拜谢了道:“久知大王有呼风唤雨之神通,搅海翻江之权势,不知可会降雪?”那怪道:“会降。”又道:“既会降雪,不知可会作冷结冰?”那怪道:“更会!”鳜婆鼓掌笑道:“如此极易!极易!”那怪道:“你且将极易之功,讲来我听。”鳜婆道:“彻夜有半夜气候,大王不必游移,趁早作法,起一阵北风,下一阵大雪,把通银河尽皆解冻。
及次日天晓,八戒起来道:“师兄,彻夜更冷,想必河冻住也。”三藏迎着门,朝天礼拜道:“众位护教大神,弟子一贯西来,虔心拜佛,苦历山川,更无一声抱怨。今至于此,感得皇天祐助,结冻河水,弟子空心权谢,待得经回,奏上唐皇,竭诚酬答。”礼拜毕,遂教悟净背马,趁冰过河。陈老又道:“莫忙,待几日雪融冰解,老朽这里办船相送。”沙僧道:“就行也不是话,再住也不是话,口说无凭,耳闻不如目睹。我背了马,且请师父亲去看看。”陈老道:“言之有理。”教:“小的们,快去背我们六匹马来!且莫背唐僧老爷马。”就有六个小价跟从,一行人径往河边来看,端的是,雪积如山耸,云收拂晓晴。寒凝楚塞千峰瘦,冰结江湖一片平。朔风凛冽,滑冻棱棱。池鱼偎密藻,野鸟恋枯槎。塞外征夫俱坠指,江头梢子乱敲牙。裂蛇腹,断鸟足,公然冰山千百尺。万壑冷浮银,一川寒浸玉。东方自傲出僵蚕,北地公然有鼠窟。王祥卧,光武渡,一夜溪桥连底固。曲沼结棱层,深渊重迭沍。通天阔水更无波,洁白冰漫如陆路。三藏与一行人到了河边,勒马旁观,端的那路口上有人行走。三藏问道:“施主,那些人上冰往那边去?”陈老道:“河那边乃西梁女国,这起人都是做买卖的。我这边百钱之物,到那边可值万钱;那边百钱之物,到这边亦可值万钱。利重本轻,以是人不顾存亡而去。长年家有五七人一船,或十数人一船,飘洋而过。见现在河道冻住,故舍命而步行也。”三藏道:“人间事惟名利最重。似他为利的,舍死忘生,我弟子奉旨全忠,也只是为名,与他能差多少!”教:“悟空,快回施主家,清算行囊,叩背马匹,趁此层冰,早奔西方去也。”行者笑吟吟承诺。沙僧道:“师父啊,常言道,千日吃了千升米。今已托赖陈府上,且再住几日,待晴和化冻,办船而过,忙中恐有错也。”三藏道:“悟净,如何这等鄙意!如果正仲春,一日暖似一日,能够待得冻解。此时乃八月,一日冷似一日,如何可便望解冻!却不又误了半载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