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几时,台端出城,早到迎阳馆驿。忽有人报三藏师徒道:“驾到了。”三藏闻言,即与三徒整衣出厅迎驾。女王卷帘下辇道:“那一名是唐朝御弟?”太师指道:“那驿门外香案前穿襕衣者便是。”女王闪凤目,簇蛾眉,细心旁观,公然一表不凡,你看他:
只见那女王走近前来,一把扯住三藏,俏语娇声,叫道:“御弟哥哥,请上龙车,和我同上金銮宝殿,婚配佳耦去来。”这长老战兢兢立站不住,似醉如痴。行者在侧教道:“师父不必太谦,请共师娘上辇,快快倒换关文,等我们取经去罢。”长老不敢回言,把行者抹了两抹,止不住落下泪来,行者道:“师父切莫烦恼,这般繁华,不受用还待如何哩?”三藏没及何如,只得依从,揩了眼泪,强整欢容,移步近前,与女主:同携素手,共坐龙车。那女主喜孜孜欲配伉俪,这长老忧惶惑只思拜佛。一个要洞房花烛交鸳侣,一个要西宇灵山见世尊。女帝真情,圣僧冒充。女帝真情,希冀调和同到老;圣僧冒充,牢藏情义养元神。一个喜见男身,恨不得白天并头谐伉俪;一个怕逢女色,只考虑立即脱网上雷音。二人和会同登辇,岂料唐僧各故意!
却说唐长老一把扯住行者,骂道:“你这猴头,弄杀我也!如何说出这般话来,教我在此招婚,你们西天拜佛,我就死也不敢如此。”行者道:“师父放心,老孙岂不知你脾气,但只是到此地,遇此人,不得不将计就计!”三藏道:“如何叫做将计就计?”行者道:“你若使住法儿不允他,他便不肯倒换关文,不放我们走路。倘或意恶心毒,喝令多人割了你肉,做甚么香袋啊,我等岂有恶报?必然要使出降魔荡怪的神通。你知我们的手脚又重,东西又凶,但动脱手儿,这一国的人尽打杀了。他固然阻当我等,却不是怪物妖精,还是一国人身;你又平素是个好善慈悲的人,在路上一灵不损,若打杀无穷的平人,你心何忍!诚为不善了也。”三藏传闻,道:“悟空,此论最善。但恐女主招我出来,要行佳耦之礼,我怎肯丧元阳,废弛了佛家德行;走真精,坠落了本教人身?”
风韵英伟,边幅轩昂。齿白如银砌,唇红口四方。顶平额阔天仓满,目秀眉清地阁长。两耳有轮真杰士,一身不俗是才郎。好个妙龄聪俊风骚子,堪配西梁窈窕娘。
却说三藏师徒们在驿厅上正享斋饭,只见内里人报:“当驾太师与我们本官老姆来了。”三藏道:“太师来倒是何意?”八戒道:“怕是女王请我们也。”行者道:“不是相请,就是说亲。”
行者道:“本日允了婚事,他必然以天子礼,摆驾出城接你。你更不要推让,就坐他凤辇龙车,登宝殿,面南坐下,问女王取出御宝印信来,宣我们兄弟进朝,把通关文牒用了印,再请女王写个手字花押,佥押了托付与我们。一面厢教摆筵宴,就当与女王会喜,就与我们送行。待筵宴已毕,再叫排驾,只说送我们三人出城,返来与女王共同。哄得他君臣欢腾,更无反对之心,亦不起毒恶之念,却待送出城外,你下了龙车凤辇,教沙僧服侍摆布,伏侍你骑上白马,老孙却使个定身法儿,教他君臣人等皆不能动,我们顺通衢尽管西行。行得一日夜,我却念个咒,解了术法,还教他君臣们复苏回城。一则不伤了他的性命,二来不损了你的元神。这叫做假亲脱网之计,难道一举分身之美也?”三藏闻言,如醉方醒,似梦初觉,乐以忘忧,称谢不尽,道:“深感贤徒高见。”四众同心合意,正自筹议不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