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人引定唐僧,直至三层门里看处,比外边甚是分歧,但见那:青砖砌就彩云墙,绿瓦盖成琉璃殿。黄金装圣象,白玉造阶台。大雄殿上舞青光,毗罗中间生锐气。文殊殿,结采飞云:轮藏堂,描花堆翠。三檐顶上宝瓶尖,五福楼中平绣盖。千株翠竹摇禅榻,万种青松映佛门。碧云宫里放金光,紫雾丛中飘瑞霭。朝闻四野香风远,暮听山高画鼓鸣。应有朝阳补破衲,岂无对月了残经?又只见半壁灯光亮后院,一行香雾照中庭。
三藏又骂道:“泼猢狲!胡说!我自出娘肚皮,就做和尚。现在奉旨西来,虔心礼佛求经,又不是利禄之辈,有甚运退时!”行者笑道:“师父,你虽是自幼为僧,却只会看经念佛,未曾见国法条律。这女子生得幼年斑斓,我和你乃削发人,同他一起行走,倘或遇着歹人,把我们拿送官司,非论甚么取经拜佛,且都打做奸情;纵无此事,也要问个拐带人丁。师父追了度牒,打个小死;八戒该问放逐;沙僧也问摆站;我老孙也不得洁净,饶我口能,如何折辩,也要问个不该。”
行者道:“师父,你常以思乡为念,全不似个削发人。放心且走,莫要多忧,前人云,欲求生繁华,须下死工夫。”三藏道:“门徒,固然说得有理,但不知西天路还在那边哩!”八戒道:“师父,我佛如来舍不得那三藏经,知我们要取去,想是搬了;不然,如何尽管不到?”沙僧道:“莫胡谈!尽管跟着大哥走,只把工夫捱他,终须有个到之之日。”
三藏喝道:“莫胡说!终不然,我救别性命,有甚贻累不成!带了他去,凡有事,都在我身上。”行者道:“师父虽说有事在你,却小知你不是救他,反是害他。”三藏道:“我救他出林,得其活命,如何反是害他?”行者道:“他当时绑在林间,或三五日,旬日半月,没饭吃饿死了,还得个完整身材归阴;现在带他出来,你坐得是个快马,行路如风,我们只得随你,那女子脚小,挪步艰巨,如何跟得上走?一时把他丢下,若遇着狼虫豺狼,一口吞之,却不是反害其生也?”三藏道:“恰是呀,这件事却亏你想,如何措置?”行者笑道:“抱他上来,和你同骑着马走罢。”三藏沉吟道:“我那边好与他同马!……他怎生得去?”三藏道:“教八戒驮他走罢。”行者笑道:“白痴造化到了!”八戒道:“远路没轻担,教我驮人,有甚造化?”行者道:“你那嘴长,驮着他,转过嘴来,计算私交话儿,却不便益?”八戒闻此言,捶胸爆跳道:“不好!不好!师父要打我几下,宁肯忍疼,背着他决不得洁净,师兄平生会赃埋人。我驮不成!”三藏道:“也罢,也罢。我也还走得几步,等我下来,渐渐的同走,着八戒牵着空马罢。”
却说大圣纵筋斗,到了半空,伫定云光,转头旁观,只见松林中祥云缥缈,瑞霭氤氲,他忽失声叫道:“好啊!好啊!”你道他喝采做甚?本来嘉奖唐僧,说他是金蝉长老转世,十世修行的好人,以是有此吉祥罩头。“若我老孙,方五百年前大闹天宫之时,云游天涯,放荡天涯,聚群精自称齐天大圣,降龙伏虎,消了死籍;头戴着三额金冠,身穿戴黄金铠甲,手固执金箍棒,足踏着步云履,部下有四万七千群怪,都称我做大圣爷爷,实在为人。现在脱却天灾。做小伏低,与你做了门徒,想师父头顶上有祥云瑞霭罩定,径回东土,必然有些好处,老孙也必然得个正果。”正自家这等夸念中间,俄然见林南下有一股子黑气,骨都都的冒将上来。行者大惊道:“那黑气里必然有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