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长老应出这一句言来,真是肉落千斤。人都说唐僧是个至心的和尚,往西天拜佛求经,如何与这女妖精答话?不知此时恰是危急存亡之秋,万分出于无法,虽是外有所答,实在内无所欲。妖精见长老应了一声,他推开门,把唐僧搀起来,和他联袂挨背,交头接耳,你看他做出那百般娇态,万种风情,岂知三藏一腔子烦恼!行者暗中笑道:“我师父被他这般哄诱,只怕一时动心。”恰是:真僧魔苦遇娇娃,妖怪娉婷实可夸。淡淡翠眉分柳叶,盈盈丹脸衬桃花。绣鞋微露双钩凤,云髻高盘两鬓鸦。含笑与师联袂处,香飘兰麝满法衣。
若师父果在内里,我将铁棒把妖精从里打出,跑至门口,你两个却在内里挡住,这是里应外合。打死精灵,才救得师父。”二人服从。
毕竟不知那妖精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师徒们筹议定了,三藏才欠起家来,双手扶着那格子叫道:“娘子,娘子。”那妖精闻声,笑唏唏的跑近跟前道:“妙人哥哥,有甚话说?”三藏道:“娘子,我出了长安,一起西来,无日不山,无日不水。昨在镇海寺投宿,偶得感冒重疾,本日出了汗,略才好些;又蒙娘子美意,携入仙府,只得坐了这一日,又觉心神不爽。你带我往那边略散散心,耍耍儿去么?”那妖精非常欢乐道:“妙人哥哥倒有些兴趣,我和你去花圃里耍耍。”叫:“小的们,拿钥匙来开了园门,打扫途径。”众妖都跑去开门清算。
荼蘼架、蔷薇架,近着秋千架,浑如锦帐罗帏;松柏亭、辛夷亭,对着木香亭,却似碧城绣幕。芍药栏,牡丹丛,朱朱紫紫斗秾华;夜合台,茉藜槛,岁岁年年生娇媚。涓涓滴露紫含笑,堪画堪描,艳艳烧空红拂桑,宜题宜赋。论景色,休夸阆苑蓬莱;较芳菲,不数姚黄魏紫。若到三春闲斗草,园中只少玉琼花。长老携着那怪,步赏花圃,看不尽的奇葩异卉。行过了很多亭阁,端的是渐入佳境。忽昂首,到了桃树林边,行者把师父头上一掐,那长老就知。
八戒道:“说得有理,等我再去。”好白痴,把钉钯撒在腰里,下山凹,摇身一变,变做个黑胖和尚,摇扭捏摆走近怪前,深深唱个大喏道:“奶奶,贫僧顿首了。”那两个喜道:“这个和尚却好,会唱个喏儿,又会称道一声儿。”问道:“长老,那边来的?”八戒道:“那边来的。”又问:“那边去的?”又道:“那边去的。”又问:“你叫做甚么名字?”又答道:“我叫做甚么名字。”那怪笑道:“这和尚好便好,只是没来源,会说顺口话儿。”八戒道:“奶奶,你们打水怎的?”那怪道:“和尚,你不晓得。我家老夫人彻夜里摄了一个唐僧在洞内,要管待他,我洞中水不洁净,差我两个来此打这阴阳交媾的好水,安排素果素菜的筵席,与唐僧吃了,晚间要结婚哩。”那白痴闻得此言,急抽身跑上山叫:“沙和尚,快拿将行李来,我们分了罢!”沙僧道:“二哥,又分怎的?”八戒道:“分了便你还去流沙河吃人,我去高老庄探亲,哥哥去花果山称圣,白龙马归大海成龙,师父已在这妖精洞内结婚哩!我们都各放心机去也!”行者道:“这白痴又胡说了!”
好大圣,急睁火眼金睛,漫山看处,公然不见动静,只见那陡崖前,有一座小巧剔透细妆花、堆五采、三檐四簇的牌坊。他与八戒沙僧近前旁观,上有六个大字,乃陷空山无底洞。行者道:“兄弟呀,这妖精把个架子支在这里,这不知门向那边开哩。”沙僧说:“不远!不远!好生寻!”都回身看时,牌坊下山脚下有一块大石,约有十余里周遭;正中间有缸口大的一个洞儿,爬得光溜溜的。八戒道:“哥啊,这就是妖精出入洞也。”行者看了道:“怪哉!我老孙自保唐僧,瞒不得你两个,妖精也拿了些,却不见如许洞府。八戒,你先下去尝尝,看有多少浅深,我好出来救师父。”八戒点头道:“这个难!这个难!我老猪身子夯夯的,若塌了脚吊下去,不知二三年可获得底哩!”行者道:“就有多深么?”八戒道:“你看!”大圣伏在洞边上,细心往下看处,咦!深啊!四周足有三百余里,转头道:“兄弟,公然深得紧!”八戒道:“你便归去罢。师父救不得耶!”行者道:“你说那边话!莫生怠惰意,休起怠荒心,且将行李歇下,把马拴在牌坊柱上,你使钉钯,沙僧使杖,拦住洞门,让我出来探听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