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却将身一纵,跳入洞中,足下彩云生万道,身边瑞气护千层。未几时,到于深远之间,那边边明显朗朗,普通的有日色,有风声,又有花草果木。行者喜道:“好去处啊!想老孙出世,天赐与水帘洞,这里也是个洞天福地!”正看时,又见有一座二滴水的门楼,团团都是松竹,内有很多房舍,又想道:“此必是妖精的住处了,我且到那边边去探听探听。且住!如果这般去啊,他认得我了,且窜改了去。”摇身捻诀,就变做个苍蝇儿,悄悄的飞在门楼上听听。只见那怪高坐在草亭内,他那模样,比在松林里救他,寺里拿他,便是分歧,更加打扮得俊了:
他师徒两个,筹议不决,早是那妖精安排伏贴,走近东廊外,开了门锁,叫声:“长老。”唐僧不敢承诺。又叫一声,又不敢承诺。他不敢承诺者何意?想着口开神情散,舌动是非生。却又一条心儿想着,若死住法儿不开口,怕贰心狠,瞬息间就害了性命。恰是那进退两难心问口,三思忍耐口问心,正自猜疑,那怪又叫一声“长老。”唐僧没何如,应他一声道:“娘子,有。”
八戒道:“你的儿子胡说!才那两个抬水的妖精说,安排素筵席与唐僧吃了结婚哩!”行者道:“那妖精把师父困在洞里,师父眼巴巴的望我们去救,你却在此说如许话!”八戒道:“如何救?”行者道:“你两个牵着马,挑着担,我们跟着那两个女怪,做个引子,引到那门前,一齐动手。”端的白痴只得随行。行者远远的标着那两怪,渐入深山,有一二十里远近,俄然不见。八戒惊道:“师父是日里鬼拿去了!”行者道:“你好眼力!如何就看出他秘闻来?”八戒道:“那两个怪,正抬着水走,俄然不见,却不是个日里鬼?”
“是八戒揉钯哩,你叫他一声。”三藏便叫:“八戒!”八戒闻声道:“沙和尚!师父出来也!”二人掣开钯杖,妖精把唐僧驮出。
荼蘼架、蔷薇架,近着秋千架,浑如锦帐罗帏;松柏亭、辛夷亭,对着木香亭,却似碧城绣幕。芍药栏,牡丹丛,朱朱紫紫斗秾华;夜合台,茉藜槛,岁岁年年生娇媚。涓涓滴露紫含笑,堪画堪描,艳艳烧空红拂桑,宜题宜赋。论景色,休夸阆苑蓬莱;较芳菲,不数姚黄魏紫。若到三春闲斗草,园中只少玉琼花。长老携着那怪,步赏花圃,看不尽的奇葩异卉。行过了很多亭阁,端的是渐入佳境。忽昂首,到了桃树林边,行者把师父头上一掐,那长老就知。
毕竟不知那妖精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长老认得声音,跳起来咬牙恨道:“猢狲啊!别人胆小,还是身包胆;你的胆小,就是胆包身!你弄窜改神通,突破家火,能值多少!斗得那妖精淫兴发了,那边不分荤素安排,定要与我交媾,此事怎了!”行者暗中陪笑道:“师父莫怪,有救你处。”唐僧道:“那边救得我?”行者道:“我才一翅飞起去时,见他后边有个花圃。你哄他往园里去耍子,我救了你罢。”唐僧道:“园里如何样救?”行者道:“你与他到园里,走到桃树边,就莫走了。等我飞上桃枝,变作个红桃子。你要吃果子,先拣红的儿摘下来。红的是我,他必定也要摘一个,你把红的定要让他。他若一口吃了,我却在他肚里,等我捣破他的皮袋,扯断他的肝肠,弄死他,你就脱身了。”三藏道:“你如有手腕,就与他赌斗便了,只要钻在他肚里如何?”行者道:“师父,你不识相。他这个洞,若好出入,便可与他赌斗;只为出入不便,曲道难行,若就脱手,他这一窝子,老长幼小,连我都扯住,却如何了?须是这般捽手干,大师才得洁净。”三藏点头听信,只叫:“你跟定我。”行者道:“晓得!晓得!我在你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