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雅枝在栖凡观恋栈不去,申元邛指导她祭炼“禹鼎”,一一降服妖王,收为奴婢以供差遣。妖王多数桀骜不驯,脑后反骨,胸中戾气,绝非易与之辈,以筱雅枝眼下的道行,即便锁下一缕本命精血,也不过束缚三五之众,再多就力所不逮。幸亏她修持“开元炼魂功”很有火候,只要不贪婪,借助“禹鼎”之力,足以压抑彼辈,不虞有失。
羊元子高低打量一番,哑然发笑道:“我道是谁,本来是你这小猫儿!算了算了,说不囫囵就少说几句,听着都累,没人把你当哑巴!”
那宫装女子伸手一指,流沙滚滚分在两边,越陷越深,半晌后,潮湿的水汽氤氲而起,一个苦涩的声音无法道:“躲得这么深,还是藏不住,逼迫至此,却又是何必……”水声汩汩响起,戈壁深处忽生涌泉,一条水蛇的虚影腾空飞出,双眸灿烂如星,看了那宫装女子一眼,“咦”了一声,大感不测。
有申元邛兜底,筱雅枝信心倍增,不再“捡到筐里就是菜”,全凭运气,她破钞旬日风景,放开手脚挑遴选拣,从“禹鼎”内捞出一头虎妖,唤作“寅将军”,趁其骨软筋苏昏昏沉沉之际,截取精血种下禁制,如法炮制一番,丢给羊元子不再多管。有道是“虎入羊群”,又道是“羊入虎口”,按说羊元子天生比寅将军低一头,但那虎妖见了他,顿时诚惶诚恐不敢冒犯,拱手作揖道:“大……大……大……大人……”憋红了脸,倒是个结巴。
不过这些妖修不是他们的徒子徒孙,犯不着为他们出头,更何况他们本身的境遇又能好到那里去?一样是受制于人,一样是不得自在,五十步笑百步,这类唏嘘是何其便宜,何其好笑!
羊元子有幸见了观主一面,就此撤销统统动机,断念塌地为仆人驰驱效力,但是筱雅枝留在栖凡观用心祭炼“禹鼎”,动则闭关十余日不出,没甚么事调派他去做,羊元子百无聊赖,整日介躺在草窠中晒太阳,从日出晒到日落,眯起眼睛半睡不醒,悄悄想着苦衷。他在“禹鼎”内困顿千载,也没有虚度工夫,单独揣摩出几门短长的神通,苦于没有机遇露一手,申观主与筱掌门干系匪浅,若能转投他门下,跟随强者,或许能谋个好出息。
日子一每天畴昔,季候窜改,不知不觉畴昔了大半载,筱雅枝终究携羊元子、寅将军、八百里、子路君四妖告别拜别,临别时她与申元邛商定,来年春季再聚会,不见不散。申元邛浅笑着答允下来,目送她逶迤而去,消逝在茫茫山林中,如有所思。
既然露了形迹,再多讳饰也无济于事,水蛇虚影渐次淡去,一黄衫道姑从泉眼中冉冉升起,肩若削成,腰践约素,面庞稍显沉闷,眼角下有一颗“泪痣”,平增三分愁苦。她本是“伪庭”妖修,唤作“白藜芦”,脾气平平,向来与世无争,虽不善于斗战,却有几宗敛息保命的神通,独具一格,为同侪所不及。“伪庭”妖修以大涤子为首,白藜芦面貌分歧他的意,常日里也不主动逢迎,若即若离,是以世人常常健忘有这么个不声不响的同类。
把宫装女子沉吟半晌,将白藜芦神魂顺手毁灭,空荡荡一具躯壳仍投入泉眼,黄沙滚滚回涌,埋葬仍旧。赵壶已亡,这一处“伪庭”土崩崩溃,卷入时空深处,难以找回,申元邛此子执拿道法,断不成留!
那宫装女子打量了对方几眼,也未几言语,伸手悄悄一招,白藜芦突然间神采大变,体内残留的幽冥之气尽数涌入“泥丸宫”内,裹挟神魂从眉心钻出,落入她手中,如俎上鱼肉,任凭宰割。那宫装女子发挥神通,将其神魂细心翻检一遍,“伪庭”各种变故尽皆了然于胸,她不觉皱起眉头,喃喃自语道:“申元邛,迦阑,竟然掀起了‘道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