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合上眼,仿佛又睡着了。
丫环提着轻纱灯走在甬道上,到底是夏季,北风凛冽,夜莺打了个颤抖,紧了紧夹袄的衣领口,脸上闪现出些许的不耐烦来。
夜幕来临,繁星点点镶嵌在浓墨重重染过漫无边沿的天空里,清风缓缓吹过通往甬道的青苔石阶。
别瞧王氏得宠,夫人对膝下这些孩子皆是一视同仁,李青衣吃穿用度不比其他庶女,比拟之下,王氏对待本身这个亲生女儿显得凉薄多了。
“老爷人呢?”
黄鹂朝夜莺扬了扬下巴,王氏床榻旁正坐着一名半大的少女,穿戴银纹底百花夹袄,头戴珍珠镶白玉的发簪,单手支着下巴,满脸倦怠。
李夫人已经习觉得常,大夫来过,她也只是例行交代罢了,对于王氏把本身身子骨熬垮了的人,她不幸不起来,何况是李太师这般多情的人呢。
王氏摇点头,从衣裳里取出半方牡丹帕,交给李青衣,“你且收好,妥当保管。听老爷和夫人的话――”她浑浊的眼看着李青衣,眨也不眨一下,尽是慈爱与不舍。
“没甚么意义。返来的路上,我去见了大夫。大夫说,王姨娘熬不了多久。”
李太师合着眼,俄然沉声道。
夜莺对王氏半点好感也没有,整日病病殃殃躺在床上,只晓得问李太师何时才会来看她,偏是孱羸的身子骨还能打翻了汤药碗,明天溅了黄鹂一手背滚烫的汤药,红肿好一大片,看得实在让民气疼。
喜新厌旧,怕是这些男人的通病。
暮年得宠,王氏住进梨花院,这院子天然比不得夫人住的上房,但也是府里比较好的屋子了,厥后王氏得宠,李太师也没叫人撵她出去。
夜莺内心泛着嘀咕,把轻纱灯递给黄鹂,“老爷在上房歇息,”她瞥了一眼桌上的空碗,“傍晚姨娘睡着的时候,大夫来过了,明儿的药又要加了。”
李太师还是不肯来看她,哪怕她把自个儿的身子熬成了这副模样,他还是不来梨花院。
只见她看着甜睡的王氏,缓缓点了点头,“也好。劳烦两位了,有甚么事再叫我起来。”说话非常客气。
“还是老话长谈,只能靠药吊着一口气。”李夫人在李太师劈面坐了下来,长长叹了口气。
老爷,老爷,每天就晓得问老爷,老爷当然是在上房。
李夫人怔了怔。
王氏更是可贵叫了李青衣到跟前来,微合着视线,“昨儿,老爷派人来讲,等我去了,你就搬到上房里,想来我这些年一心扑在老爷身上,怠慢了你,你心中想必也是有怨气,我这一走,还是担忧你孤苦伶仃,幸亏夫人一贯将你视如己出,搬到了上房,更是密切――”说完这一长串的话,王氏顿感胸闷,神采白得吓人,连着喘了好几口气,硬是直起半个身子,猛地咳嗽起来,抖得跟筛子一样。
李太师吃完了燕窝莲子羹,才“嗯”了一声,“明天另有早朝,早些歇息。”
闻声,王氏的脸上闪过一丝绝望,微小的点点头,叹了口气。
夜莺一进屋,不等放下轻纱灯,就掩面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本日,梨花院里烧起了地笼。
“明天傍晚大夫来瞧王姨娘了,”李夫人端了一碗温热的燕窝莲子羹给李太师,轻声道:“毕竟是拖得太久了些。”
邻近年关,王氏只剩下一口气了,早瘦的皮包骨,苟延残喘着。
梨花院屋里又阴又冷。
“五蜜斯,你也去歇歇吧,在这都熬了一天了,有甚么事,我和黄鹂在这呢。”
太医瞧着王氏这副模样,内心有了定命,走上前去诊脉,点头感喟道:“已经是油尽灯枯,有力回天了。”